所謂的“法匠”,制定出的律法怕是會不合時宜,不接地氣。
尤是掌外邦事務的大行府,在處理對外邦交時,身段和手腕皆要軟硬兼備,甚至要運用些上不得臺面的陰私手段,睜眼說瞎話更是必不可少的本事。
大行令張騫表面上是與人為善的老好人,實則也是腹黑得緊,有甚么樣上官,往往就會有甚么樣的部屬,雖也算不得“上梁不正下梁歪”,然張騫近年大力拔擢的諸多屬官確非傳統意義上光正偉岸的“君子”。
管他白貓黑貓,能抓老鼠就是好貓。
皇帝劉徹之所以連番遣趙王劉彭祖出使外邦,也正是看重了他夠奸詐,夠不要臉,卻又能將很多無恥之事說得冠冕堂皇,半點不損及天家顏面乃至朝廷聲譽,實在是難得的大本事。
數年前,劉彭祖在西域諸國走了一遭,硬是讓各國君臣想方設法改變其屬民飲食架構,現今西域諸國每歲向大漢購入大量粟米和小麥,卻又為大漢了更多的牲畜。
擺出“為你好”的架勢,讓你多吃米面少吃肉,你非但不心生怨懟,反是感恩戴德,這人特么得多牛掰!
有此前例,此番皇帝陛下讓牛掰且無恥的趙王再度率團出使,也就不足為奇了,非但大行令張騫覺著此舉大善,便連旁的朝堂重臣也覺著再無比趙王適任的人選。
劉彭祖倒也不負眾望,去歲冬月末抵達大夏國都藍市城后,僅用了兩月有余,非但將接納巴克特里亞王國為大漢藩屬之事處置妥當,更讓中亞及印度希臘諸國的君主皆心甘情愿的簽署了諸多通商條陳。
這些通商條款,皆是隨趙王出使的商貿代表團商議擬定的,千余商貿代表出自百余大商團,與諸國的通商條陳中,無疑會提出更有利于自家商團經營且頗為嚴苛的條款。
要求各國減免漢商應繳納的商稅只是最基本的,保障漢商人身財產安更是毋庸置疑,不少商貿代表甚至抱著僥幸心理,要求成為某些小國的所謂“王商”,換了后世的話說,這些小國非但要向他們進行政府采購,更要準允他們借助該國王室的名頭和官府扶持,對其臣民販售貨物。
說實話,商貿代表們本是順帶一提,抱持著漫天要價,落地還錢的心態,想著求其上者得其中,沒真覺著外邦君主們會應諾下來。
要曉得,大漢現今雖大力發展工商業,重農抑商的國策有所轉變,然士籍和商籍的區隔反是愈發嚴謹,商賈雖已能騎馬乘車,可如尋常百姓和士人般身著染色服飾,然若要入仕為官,卻仍須想辦法脫去商籍,改冊士籍,且本人及直系親眷不得再直接涉入商賈之事。
官商分離,此乃皇帝陛下堅持的選官原則,譬如現今的大農令東郭咸陽與嶺南太守孔僅,其出身的齊地東郭氏和南陽孔氏皆將本家盡數遷入長安,所有的族業皆盡數交由分支打理,本家只收取相應份例的紅利,任何涉及族業經營之事都須避嫌袖手,但凡有以權謀私的嫌疑,御史大夫就要請東郭咸陽和孔僅去喝茶了。
毫不夸張的說,今上治下的大漢,對官商勾結者決獄斷罪之嚴苛堪稱世所未見,且官位愈高,刑律愈重,若公卿涉事,一旦查證確實,必不得以貲贖刑,亦不得因高爵及舊有功績減輕刑罰,犯行極重者,梟首夷族也是逃不掉的。
沒人會懷疑劉氏天家的狠辣果決,昔年太上皇劉啟逼死皇長子劉榮,皇帝劉徹凌遲國舅田,皇親國戚都毫不手軟,還有誰不信邪不怕死的?
正因如此,冊錄商籍的商貿代表們雖皆家貲豐厚,然在大漢的政治地位并不高,高官顯貴們為了避嫌,也不太敢明著與他們過從甚密,故在他們的固有思維中,那些外邦君主應也不太情愿與商賈打交道的,也是不樂見官商勾結的,更遑論讓他們借助該國王室的名望經商,成為所謂的“王商”。
在大漢,真能稱之為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