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賁騎營徐徐推進之時,在西面百余里處,聚集在龍城外的匈奴各部,已紛紛拔營,踏上了遙遠而艱辛的遷徙之路。
凜冬將至,天候愈發寒涼,近愈兩千里的漫長路途,數十萬老幼婦孺缺衣少食,不知幾人能活著抵達三連城。
路途中,不少部族紛紛散去,顯是不欲遷往三連城,而是各自尋找活路去了。
沒人阻止他們,也阻止不了,所有人都不傻,如此眾多的族人,若都跑到三連城越冬,實力弱小的部族怕是要被強大部族活活逼死的。
須卜氏乃是大族,固然無須憂心,然其諸多附屬部族卻也多有散去者,須卜族長亦是持默許的態度。
許多部族皆選擇往西北遷徙,試圖穿越丘陵地帶,抵達余吾水流域。
余吾水源出狼居胥山,不同于尋常河川的由西向東的流向,余吾水出高原丘陵,向西北蜿蜒流淌千余里,匯入浩渺的翰海。
只要抵達余吾水中游,不管是就地越冬,還是沿水而行,去往瀚海側畔,等待來年草長鶯飛的駐牧時節,皆是這些小部族更好的出路。
然而,偏生有數支須卜氏的附屬部族背道而行,選擇往西南方行進。
瞧在旁的部族眼中,倒也不覺訝異,甚至頗為艷羨。
西南方的窴顏山距此雖有千里之遙,然天候卻也相對沒那么酷寒,亦是漠北難得的駐牧地和越冬地。
只不過,若無欒提王族或三大部族的庇護,尋常小部族是不敢到窴顏山越冬的,更遑論去駐牧了。
這數支部族顯是得了須卜族長的應諾,保管沒人敢在窴顏山對他們動手了。
匈奴就是如此,素來以強者為尊,遵循弱肉強食的原則,手中若無有實力,連活下去的資格都要祈求強者施舍。
亦因如此,但凡沒遇著滅族大禍,就別指望匈奴各部會真正的齊心協力。
前方路遠且嶇,山麓車馬粼粼。
簡陋的車駕上,須卜屠欒坐在馭者身側,眼中滿是迷茫和憂慮。
事實上,非止須卜屠欒,整個車隊中的百余貴胄,都已生出深深的猜忌。
這百余貴胄,有男有女,出身也不盡相同,那日到得須卜氏的臨時營地后,吃喝不虞短缺,卻也一視同仁。
饒是出身欒提王族,抑或須卜屠欒這個須卜老族長的嫡親外孫,都沒甚么特殊優待。
倒是須卜屠欒的阿媽蒲娜茇,因素來體弱,得遣來個侍女伺候,還不忘送來藥膳。
百余貴胄中,不是沒有自幼養尊處優的,也不是沒有不服管教的刺頭,然但凡有人試圖鬧騰,都被須卜族長親自教訓了。
這卻更教眾人驚疑,蓋因須卜族長竟也“偷偷”跟著他們上路了,連帶須卜氏的諸多嫡系子弟亦是如此。
或許外人瞧不出,只道這支兩千余人的車隊,僅是須卜氏的某支附屬部族,實則除卻百余貴胄和他們的親眷,便連侍衛和侍女,多半都也是須卜嫡系族人臨時充任的。
可以說,若此時遭遇敵襲,須卜氏嫡系怕是會慘遭滅門,除卻老族長那幾個尚留在龍城的兒子,沒人能得幸免。
須卜屠欒不是沒向自家外祖父探問過,奈何外祖父反問一句:“你阿爸沒向你明言么?”
須卜屠欒默默搖頭。
須卜逐奢見狀,果斷道:“既是如此,我亦不好說與你知曉,只管聽季宿……大人吩咐就是了。”
須卜屠欒更是驚詫莫名,只為外祖父口中的“大人”二字。
在漢人稱謂中,“大人”是為家中長輩,匈奴卻因昔年習東胡風俗,以“大人”稱部族首領。
匈奴愈發強盛后,官制雖不斷完善,冊封諸王,設二十四長,然底層軍職和各部族內部的階級與昔年東胡仍無太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