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時間,屋子里只有風聲敲打著窗扉的響動,顧喬坐著不動,眼前的一切卻突然有些模糊,幾行黑字中跳躍式的顯示出一個人的一生,那些所不為人知的陳年往事像是一個吸盤,要把現在的她給吸進去。
眼睛酸澀極了,顧喬想,一定是頭頂昏暗燈光的過錯,她將那幾張紙遞給蔣正則,雖是笑著,他卻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淚。
“真是可笑,你說世界上還會有比這更淺的母女緣分嗎?”
蔣正則低頭看起來,不過三分鐘,短短一頁紙,已將一個人的生平盡數寫完,他輕嘆出一口氣,轉頭一看,顧喬已經自斟自飲起來,一瓶酒已然下去了大半,他一把按住酒杯。
“別喝了。”
醉意順著血管蔓上神經,熏的人昏沉沉地頭疼,顧喬一手托著腮,雙眼泛紅。
“你說,什么才是父母呢?”
“將我?guī)У竭@個世界上的兩個人,是我的親生父母,李鳳英夫妻兩個…算是我的養(yǎng)父母吧。可是,他們都很討厭我,沒有人愿意養(yǎng)我,更沒有人愿意陪我,沒人告訴我怎么樣才能成為一個聰明、勇敢的人。沒有人會覺得我還是個孩子,一個人會害怕,會受很多罪,會被人欺負,會吃不上飯,也許他們知道,可是還是...還是選擇扔掉了我…”
“顧喬。”蔣正則喃喃道,聲音輕而不忍,“你不能這么想…”
“那你告訴我,我該怎么想?自欺欺人的給他們的行為找理由,找借口,不停自我洗腦,他們也逼不得已,也是有苦衷的?你可千萬別和我說那些所謂的不要恨,也不要覺得這世界欠你,好好去生活,將來一定會遇到你認為值得的人,過著最美滿的日子……那都是些毫無意義的雞湯,說起來不疼不癢,說這話的人遇到的最大痛苦恐怕只是腳下一滑摔了一跤,不過是些居高臨下的廉價同情罷了。”
蔣正則喉嚨動了動,卻也沒說什么。顧喬卻一下子紅了眼眶,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明明一切都不是眼前人的錯,她卻一味的顧著自己的發(fā)脾氣。
“對不起,我...不是...不是沖你,只是...”
“沒關系,你可以對我發(fā)脾氣,不需要有任何顧忌。”
頭頂昏黃燈光的籠罩下,蔣正則臉上帶著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。
“按理說,我這么恨她,看到她最后的結局應該開心,原來即便是扔掉我,她依舊沒能活出個人樣來,可是,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,相反,甚至還有些難過,太可笑了,我居然在為一個拋棄了自己的人而難過。”
濃重的夜色,顧喬清冷的聲線上下起伏,牽動著蔣正則的心一并起落。
在看到這份調查結果之前,顧喬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,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,更不知道自己的生日,名字…當她還是顧順喜的時候,對于這件事情并沒有很清晰的認知。
“很小的時候,我跑過一次,拼了命地想要離開白泉溝,半路卻被李鳳英抓了回去,她告訴我,我根本沒有父母,這句話確實是一盆冷水,兜頭潑下,那一瞬間,我徹底明白了,自己的的確確是個被父母拋棄的人,我和你們不同,我不是在父母期盼的愛中出生的,我就只是一個錯誤罷了。”
顧喬很難過,難過于從此身世塵埃落定,從此也沒有了幻想中的希冀,。
“我不明白,她怎么能過的不好呢?拋棄了我這個累贅,她怎么能過的不好呢?”
“顧喬…”
“她怎么能過的不好呢?怎么能…”
“顧喬!”
顧喬像是從噩夢中陡然驚醒,直直對上蔣正則近在咫尺的臉,他們倆幾乎連額頭都頂在一起,剎那間顧喬清清楚楚從蔣正則眼底看見了他的擔憂和不安,以及自己的倒影。
“你不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