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夔突然覺得心痛,心臟“砰砰”地跳,周圍的世界變得陌生、遙遠、寂靜。唯有心跳的聲音那么清晰,占據了整個天地。接下來的便是抽搐,心跳停止,血流停止。猛然間,水閘打開,洪流奔涌,帶動著心臟狂亂地顫抖。痛,令人失去知覺的痛接踵而至,無止無休。
這,在一瞬間發生,又在一瞬間消失,他撫著胸口,莫名地掉下眼淚。
傳來了無中氣充沛的聲音“卻不能耽誤,公子必須救她。”
蘇夔點了點頭,擦干淚,摟住智廣法師的肩膀。
智廣法師如同死人,無反應。
蘇夔用自己瘦弱的身軀架住智廣法師,一邊小心翼翼將兩顆丹藥從銀瓶里倒出來,挪動身子調整姿勢,試了幾次方用左手捏住智廣法師的下顎,右手騰出來,將丹藥送入她微啟的雙唇間,然后解下水囊,將泉水喂入她的口中。做完這一切,他沒有離開她,反而抱住她,將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,讓她盡可能躺得舒服,姿勢優雅。他覺得自己是兒子。他早就忘記自己是兒子了。在惡徒面前是戰士,在小兄弟面前是軍師,在尊主面前是徒弟,在爹爹面前是學生,在繼母面前是叛逆,在表妹面前是頑童從來沒有當過兒子這個角色。他的生命雖然還只有短短的幾年,但忘記這個角色已經太久、太久。今日,懵懂間,這個角色回來了。隨著那一痛,隨著那一次心悸,他當回兒子了他悵然地端詳著面前這張婦人的臉,曾經美麗、慈祥的臉,現今蒼白、衰老的臉,心中下了一場久旱的雨
智廣法師醒了,先是臉上慢慢有了血色,雙唇從干枯變得濕潤;接著,身子有了起伏。心跳回來了。心跳的聲音堅定而美妙
他聽著她心跳的聲音,聽著自己心跳的聲音。兩個聲音一前一后,互不相干。他屏住一口氣,再呼出來,心跳的聲音于是同步。他的心跳與她的心跳一起跳動著,鏗鏘有力,合奏出一首音樂。這世界仿佛只剩他與她,只剩這神奇的心跳、美妙的音樂他們在時空的管道中升騰,直達天的深處
“啊。”智廣法師輕輕地叫了一聲,張開眼睛,先是痛苦,緊接著是驚訝,然后是喜悅。她撫摸著蘇夔放在她臉上的手,什么都不說。她的撫摸是溫柔地、歡快地,讓蘇夔身的每一個經絡都放松下來,連最近修習道術未能打通的天池、天會、天泉等穴道都變得清爽、熨帖,不再麻痹痛疼了。他很快樂,正如腦海深處的一個記憶片段他跑呀,笑呀,朝著前面張開的懷抱奔去
“我將療傷的歸元混一經誦給您聽。”蘇夔在智廣法師耳邊呢喃。
智廣法師閉上眼睛,聽他一言一句的背誦的經文。
蘇夔背了兩遍,待再要背誦,智廣法師突然道“無須再背,我已經記住了。”掙扎著爬起來,依照經文療傷。
“五哥,”蘇夔聽到一個聲音道“了無法師叫你過去。”原來是黑炭子程鐵牛。
“啊卻有何事”蘇夔心不在焉地答道,兩眼一眨不眨地望著智廣法師。
智廣法師神貫注療傷,面前已無他人。
蘇夔見智廣法師臉上有了一絲血色,稍稍心安,觀察了一會兒,直到程鐵牛再次催促方爬起身朝了無法師走去。
了無法師雙手合十,兩眼微閉,默念著經文。他的身后站著木才、不才、辯才3位高徒。木才佝僂著,不才攙扶著他。
走著,走著,蘇夔心中突然間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“如果我拜了無法師為師,該叫什么法名呢也許叫剛才吧。剛才的事便已是往事。留不住人和事。留得住的只有記憶。剛才的溫情、剛才的母親,剛才的痛、剛才的兒子剛才的慘斗”突然想一把火燒了面前的一切,寺院、樹木、人和事,包括記憶,剛才的,剛才之前的剛才的
“小神仙,小神仙”
蘇夔忽然聽到了無蒼老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