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姚黑兒醒過來的時候,她發現自己睡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床上,身上蓋的是粉紅色合歡花圖案的錦緞薄被子,頭頂是薄荷色繡祥云的輕紗帳子。
頭疼,心疼,脖子疼,四肢疼……她緩緩想起來了,方才在那間陰暗潮濕的牢房中,發生的一切,撞壁而亡的娘,拔刀自刎的嫂子……她“啊”地一聲驚叫,彈身坐了起來。
床對面是一張刷著暗紅色大漆的桌子,有一個人,正在桌子前,端著一杯茶,不緊不慢地啜飲。
她掀開被子,連鞋也不穿,就一個箭步沖上去,搶過那個人手里的茶杯,對著雪白的墻壁,狠狠地砸了過去,“咣當”一聲,茶杯四分五裂,茶水濺的滿屋子都是。姚黑兒又抓起茶壺,狠狠地砸;臉盆架,砸;椅子,砸;銅鏡,砸……
姚黑兒發瘋的時候,那個人一臉冷漠,翹著二郎腿,視若無睹地坐著。
房內再也沒有什么好砸的了,姚黑兒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,抱著膝蓋,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。
門外響起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,腳步聲在房門口停住了,一陣謹慎的敲門聲后,一個聲音在門外問:“大爺,你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嗎?”
杜辛揚著聲音,對著門口道:“沒事,就是砸了些東西,你放心,開出單子來,該多少錢,我賠就是了。”
門外的人沉默了一會兒,又賠笑道:“大爺,小的勸二位,有話好好說——”
杜辛打開房門,從袖子中取出一張銀票,扔到伙計身上,道:“滾!”
終于哭夠了的姚黑兒,揚起憔悴的臉,絕望地道:“你究竟是在幫我,還是在害我?”
杜辛的聲音更冷,像是從三九天的冰窖里挖出來的,來不及解凍,就直接扔給了姚黑兒:“你怎么想的,就是怎么樣的。”
這個男人,自己從來都沒有看懂過。以前,沒看懂他會心狠手辣地陷害了岳父一家;如今,依然看不懂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。
杜辛冷冷地道:“我勸你還是按照大理寺的公文,趕緊搬家的好。不要讓人等著來問你,你是怎么將你母親和嫂子救出來的,又是從哪里將你母親和嫂子救出來的。我知道你現在很傷痛,但還有比傷痛更重要的事——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。”
姚黑兒心內一驚,是的,她需要趕緊走,否則可能連李叔父一家都要被連累;母親撞壁身亡,不就是為了讓自己沒有牽掛的走?不就是為了避免被人逼問出李叔父一家?
以李叔父的豪富,買幾個奴仆本來是沒有什么的,但若是被查出來,他偏偏買了“謀逆”的姚家家眷,就不知道會被人作出什么文章來了。誰知道在新帝的身邊,有多少覬覦李叔父鎮邊大將軍之位的人?
這個杜辛,難道真的是在幫自己?
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杜辛。杜辛冷冷地又道:“你放心,你母親和嫂子的后事,我會安排好的,雖不能給她們風光大葬,也總可以有一片安身之地。”
杜辛掂起一塊落在桌子上的碎瓷片,輕輕敲了敲桌面,若有所思地道:“舉報你母親和嫂子的人,我也幫你查出來了,是大理寺的主簿宮榮,說是他有一個什么表弟姓高,兩個人暗中搗的鬼。你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們?”
姚黑兒輕蔑地看著杜辛,嘲諷地道:“怎么得罪的?因為我要養你的那三個女兒,所以在那個姓高的酒樓對面,開了一家飯館,他嫌我搶了他的生意。”
“哦,哦,哦!”杜辛的臉色尷尬起來,口里卻輕描淡寫地道:“既是如此,那就怪不得我了。擺治他一個小小的大理寺主簿,還不是小菜一碟?”
姚黑兒冷笑一聲,道:“難怪有人寧可拋妻棄女,也要謀得高位,原來權力是這么有用的一件東西!”
杜辛的臉騰地一下紅了,正要發作,姚黑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