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來了,邊關的戰事卻越來越吃緊了。
京城外的官道上,每天都飛馳著來回傳信的斥候,個個滿面疲憊,滿身塵土。
穆國南邊的幾座城池,很快就失守了,大軍緩緩向北退縮,李昃氣得暴跳如雷,接連派出去救援的隊伍,卻并沒有能止住穆軍的退縮。
國庫很快就見了底,畢竟,穆國建立只有短短數年,又接連有事,國庫本就沒有多少財富。
正在修建的新宮殿,也停了下來。
姚黑兒進宮的時候,看到姚玖還在責令尚服局為了織造新衣,頓時怒從中來,待要說上幾句,又恐讓姚玖失了面子,略勸了數言,姚玖反動了怒,母女們不歡而散。
姚黑兒回到家中,將所有的家當盤點清了,只留下少部分度日,其余的全部捐給了國庫。姚黑兒的舉止,讓李昃大為感動,親自走下殿來,謝了岳母,又滿口承諾,等將來戰事完畢,穆國大局穩定下來,一定將岳母大人的財物,加倍奉還。
這天下了一場大雨,姚黑兒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房內,透過窗戶,看著院內被雨打落的殘紅遍地,瞬間便被濃濃的悲涼包裹。想了想,她穿上蓑衣,騎上一匹白馬,獨自出了府門。
當馬匹停住腳步的時候,姚黑兒發現,眼前是鐘翠菱的小屋。
低矮的草房,灰色的院墻。
透過荊棘圍成的院門,可以看到院內幾株葡萄,已經爬滿了藤架,藤架下是一套石頭桌凳,沒有任何花紋。
一條黃色的小狗,等著黑溜溜的圓眼睛,沖著柴門外的姚黑兒狂吠。
鐘翠菱走了出來,喝住了小狗,打開柴門,淡淡地道:“今日大雨,不想姐姐來了。請進來坐。”
姚黑兒許久不曾到鐘翠菱這里來了,一來是自覺沒臉見她,二來是戰事頻仍,她心中煩躁。她將馬拴在院內,隨翠菱走進屋中。
這房子本就低矮,窗戶也甚小,今日又陰著天,故而房內有些黑乎乎的。
鐘翠菱拿了油燈來,正要點燃,姚黑兒阻止道:“翠菱,不必了,咱們姐妹只是說說話,黑一點也沒妨礙。”
翠菱沒有說話,又將油燈放回原處,在姚黑兒身邊坐下。
“翠菱,”沉默了許久,姚黑兒緩緩開了口:“你恨我嗎?”
“姐姐這話奇怪,”鐘翠菱的聲音很平靜:“我為什么要恨姐姐?”
“哦,”姚黑兒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,忙道:“若不是為了我和我那三個女兒,你可以一直守在泰兒身邊,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了。”
“或許,從一開始就錯了吧。”鐘翠菱輕輕地道:“從一開始,老爺就不該把你許給杜……杜辛,這個人自私冷漠,老爺落難的時候,如果他肯幫忙,也許根本就不會有后來的那么多事情;再則,當年的許君,太過昏庸殘忍,若是他好好地做他的皇帝,不濫殺無辜,哪至于亡了國?”
姚黑兒吃驚地看了鐘翠菱一眼,這個向來只會做針黹女紅的女子,什么時候也能談上一番國家大事了?
黑暗之中,鐘翠菱沒有看到姚黑兒的眼神,她繼續緩緩地道:“小姐,在這個煩亂如麻的世上,我們都只不過是一枚小小的草芥,只能隨著世事的動蕩,來回顛簸,誰又該怨誰呢?就像種菜一樣,幾株苗同時破土而出,終究能留下的,是那一株最旺盛的,其余的只能被剔除掉。其他的菜苗,又怎會怨那株被留下的菜苗呢?只能怨自己長得不夠好。”
室內又陷入了一片寂靜。
雨又開始下了起來,簌簌地打在院內的葡萄架上,青翠的葡萄藤,在風雨中無助地掙扎著。
姚黑兒幽幽地道:“翠菱,你找到魯昌的消息了嗎?”
“沒有。”鐘翠菱回答的干脆利落:“我將泰兒原先住處的鄰居都問了,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