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風眠眼瞼下垂,低聲說道“皇上。太子煬雖然文韜武略當面不如皇子欽,可品行端正,為人孝順,忠厚沉穩,做太子多年來沒犯過什么大錯。皇子欽雖性子急躁,可能力出眾,多年來替朝廷辦了不少事,是為皇上分憂的能人。”
齊秉煜抬眼看了看梁風眠,說道“那依愛卿所見,這二人,誰才能坐得穩天下?”
“臣,惶恐。”梁風眠一聽連忙跪下。
齊秉煜的眼袋衰老到耷拉下來,可一雙眼睛犀利的很,他看著梁風眠跪在身邊,一直盯著他,仿佛在想些什么。
而后干笑了兩聲,說道“自朕登基以來,你與陸高鴻便跟隨朕一同守這天下,陸高鴻身為太子煬親舅舅,凡事多幫襯一點屬實正常。而今,你的女兒梁煥卿貴為靖王妃…朕本以為,身邊再無可用之人。”
齊秉煜心里清楚得很,自從他上次在金鑾殿暈倒之后,大病初愈,這朝局便一夜之間翻天覆地,朝臣在二位皇子身上押注,賭的,便是他死后誰才能成為天下之主。
當初梅妃夏容馨請旨替齊景欽求娶梁府千金煥卿時,他便想看看二子勢均力敵的情況下,誰才能更加出眾。
本以為王府和將軍府聯姻之后,梁風眠會看在梁煥卿的份上在朝中多多關照齊景欽,誰知道齊景欽提出兵權分權制衡的時候,梁風眠第一個帶頭反對。
“皇上。”梁風眠跪著拱手苦口婆心的說道,“小女煥卿如今身為靖王妃,臣于情于理便會多幫襯一點靖王府,可皇上,臣先遵君為臣綱,才顧得上父為子綱。這是關乎天下大計的事,臣不敢兒女情長。”
齊秉煜靜靜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梁風眠,勤政殿側殿,他睡了四十多年的寢宮,空蕩蕩的寢殿只有二人,夏日的熱風從微微掩著的窗口吹進來,燭光搖曳,只聽窗外知了聲聲鳴叫,仿佛過了百年之久。
“朕信你。”齊秉煜說道。
梁風眠抬頭看著他,眼神略微有一絲訝異“皇上…”
“朕說,朕信你。”齊秉煜將手放在梁風眠拱起抱拳的手上,三只同樣蒼老粗糙的手交疊在一起。
梁風眠渾濁微黃的眼睛中含有淚水,古人常言道,最是無情帝王家,然多疑的君上如今直言相信一個人時,那便是無比的榮耀。
“朕,在這皇位上坐了四十余載。如今他們都以為朕老了,看不清楚,可朕看的清楚,看的一清二楚。”齊秉煜靠在枕頭上,看著宮殿頂部精致昂貴的雕花,笑了笑,“唯有風眠,初心待朕。”
梁風眠頓時不知該說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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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風眠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勤政殿的,何公公見大將軍出來時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,便上前問道“大將軍,皇上睡下了嗎?”
梁風眠這才回過神“何公公,皇上累了,莫要打擾他,在外候著吧。”
“哎。”何公公福了福身子應允道。
“大將軍,奴才差人送您出宮吧?”何公公看梁風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,有些好奇他們方才說了什么,可出于人道主義還是上前問了一聲。
“不…不用。”梁風眠擺了擺手,神色有些呆滯,眼睛中閃爍著淚光,“本官自己能走出去。”
“那大將軍慢走了。”何公公擔憂的看著梁風眠,可梁風眠執意自己出宮,便拱手恭送。
勤政殿坐落皇城的最中端,六宮以五行八卦分布,空場以白玉鑲嵌了八卦陣圖,取天下之主之意。
從勤政殿走到宮門口,再過龍橋,共九千三百六十七步。
梁風眠入上京十多年,走了無數次。
猶記二人年輕時,曾把酒言歡,暢談人生。
齊秉煜聽梁風眠說起原先在邊塞駐軍的事兒,聽他說上陣殺敵的事兒,一同探討國事,便連望舒小公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