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了夜,孟北仍在疼痛中煎熬著,其間暈過去了幾次。待至深夜,他便不作掙扎,一動不動躺著了。
“阿北!阿北!”霽琰急忙撫上孟北的手腕把脈,頓時松了口氣,看來舊母蠱已被新母蠱融合了。孟北的這般毅力,連他都自愧不如。
霽琰輕輕拭去孟北額角的汗水,又為他換了身干凈的白袍,這才合門而出。
剛出門霽琰便瞧見樓角里蹲著個紅衣人,紅衣人聽到聲響抬頭一瞧,四目相對,空氣凝滯,誰也沒出聲,就這么靜靜望著。霽琰眼色憔悴,眉宇皺作一團,云玥眼里滿是焦急和疑惑,她扶著墻站了起來,蹲的時間長了,雙腿有些發麻。
“你隨我來。”霽琰走到云玥身前,伸出左手,掌心朝上攤開。
云玥猶豫了一會,才將手放在他的掌心,隨著他一瘸一拐來到了客棧外的一條溪流前。
半輪新月高懸在夜空中,與那璀璨的星光自成一色。夜風乍起,吹得溪流旁的幾朵牽牛花搖搖欲墜,有承不住的,飄落在溪面,隨著溪水流進了更深的夜色中。
溪水旁立著的白衣公子低頭沉思久久不語,他身后跟著的紅衣少女卻是再也沉不住氣了,幽幽開口問道
“我哥哥如何中的毒?”
“阿北是為救你哥哥命,才下的蠱毒。”
“既是救他命,又何須下此毒?”云玥追問道。
“你只知靈蠱毒深,卻不知子母蠱能害人,亦能救人。子母蠱只是個媒介,母蠱吸噬寄體的元氣,再傳給子蠱的寄體,子蠱越強,母蠱便會越弱。母蠱在,子蠱便不會死。”
云玥微微一愣,她似乎覺得眼前的世子不像是她所了解的世子,聽這口氣倒有幾分像授她醫術的藥鬼谷主。
“那……孟北把母蠱下他自己身上了?”云玥一想到那蟲子爬進人的身體,渾身抖得直哆嗦。可孟北竟甘愿給自己下蠱,來救哥哥的命,她心下一酸,眼眶有些濕潤,不由得對孟北生了幾分愧疚和感激。
“正是。”
“可哥哥為何還……”
“試問,天低下有幾個父親愿意自己的兒子受這般折磨,靈蠱被阿北的父親暗中動了手腳,你哥哥醒是醒了,只是他體內的子蠱不認主了,才會如此癲狂,沒了母蠱吸噬元氣,遲早會枯竭而死,他能撐到現在已是不易。”
“那不如再下一次蠱,這次把母蠱引到我身上。”
“不行!何有再下之理?且不說你體質弱,受不得那蠱毒,還未等你哥哥醒來,你就得被耗死。何況他體內已有子蠱,再下,兩蟲相遇,不得撕咬爭斗一番?這可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!”
“這也不行,那也不行,他可是我哥哥,我怎么能看著他去死?”
“這世間唯有阿北能續他的命,但阿北要受盡絞心之痛,裂頭之苦,壽命也會減少一半,玥玥,你待作何選擇?”霽琰轉過身來,望著云玥,大抵世人都會選擇自己的哥哥吧,他似乎已經猜到云玥的回答了。
云玥低頭望著那嘩嘩的溪水久久不語,半晌才道
“救哥哥。”
霽琰心底冷冷一笑,瞧吧,是人都得這么選,身處紛擾塵世,誰又能心似明鏡,跳脫俗世,坦蕩自處,無愧于人,不愧于天地?可云玥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心狠狠一震。
“這是我心中所愿,但若是要用旁人的命作為代價救活哥哥,哥哥就算醒了,也會一輩子心懷愧疚,惶惶度日。對哥哥來說,最難熬的是內心的譴責,死又何懼?倒不如我作這遭天譴的滅親罪人,一切報應只管往我身上來好了!”說著豆大的淚珠從臉頰滾落,又道
“我自小便是命薄之人,出生時差點克死娘親,在鄉間長到十歲才被接回云府,享了幾年爹爹寵,娘親疼,哥哥姐姐護著的日子。只是我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