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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章父出錢,讓章嘉珩訂了同福飯店,坐了滿滿當當的八桌。
章嘉蕊和盧鼎欽喜氣滿面,特別是章嘉蕊面帶桃色,十分嬌艷,黃姨娘笑得合不攏嘴,拉著女婿顛三倒四地夸獎個不停,只比那親兒子還要親上幾分。她的兒媳坐在另外的桌上,斜睨著譏笑了一下,轉過頭去。
回門酒吃完,沈夢昔見黃姨娘拖著女兒的手要回家,又見章嘉璈準備了車,就自己先走了。誰知章嘉蕊卻叫住了她,“七姐!”
沈夢昔微笑著回頭,沖盧鼎欽也點點頭。
章嘉蕊扶著她的手朝汽車走去,“七姐,以前是我不好,我到現在才明白你的苦心,你都是為了我好。”說著哽咽起來。
沈夢昔端詳了一會兒章嘉蕊,不明白僅僅兩天,是什么改變了她的想法。
“我自然是想你好。好好過日子吧,我不是多話的人。”
章嘉蕊愉快地跺了跺腳,歡喜地送沈夢昔上車,擺了擺手。
十月,五十五歲的周先生病逝。
葬禮當天,上海各界名流和重要人士都來送行,甚至有人從千里之外趕來,只為瞻仰周先生遺容,送他最后一程。
為之抬棺扶靈的就有十六人之多,很多已是成名文豪,還有許多民眾學生,自發自動組成隊伍,從各處匯集到墓地,將繡著“民族魂”的旗子蓋到棺木上掩埋,這樣規模宏大的葬禮,在上海,在中國都是罕見的。
出于敬仰,沈夢昔也去參加了葬禮,周先生葬于萬國公墓,墓地占地五十多平方米,簡潔莊重。
周先生在1919年著文《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》,不談他關于沖擊父權的言論,單是他反對多妻,就讓沈夢昔贊賞。多妻制度,對于男性來說,是一項福利,打著傳宗接代的旗號,也沒人能駁斥。他卻認為,多妻使人墮落,墮落使人退化。無后只是滅絕了自己,退化狀態的有后,便會毀到別人。而他本人,也算是做了抵制多妻,第一個妻子,因是母親定下的,推辭不掉,但也從未染指,第二任妻子算是他的學生,兩人志趣相投,鶼鰈情深。
有位哲學家說過,人的一生有兩次出生,一次是出生,一次是靈魂覺醒。
周先生一生致力于喚醒民眾,眾多混沌中迷蒙生存的人,不知自己存在的意義,不知自己自己可以成為怎樣的人,愚鈍地只是周而復始地吃喝拉撒,身處懸崖而不自知。
沈夢昔大概在四十歲,開始享受孤獨,認可孤獨是人生的常態。她總是想,那個應該也算是遲到的一種靈魂覺醒吧。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,她才得以這么多年,人多的時候和大家一起笑,沒人的時候自己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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