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辰差不多了,小宴開場。
菜早已經備齊,范妙姝一聲吩咐之下,各式菜品頓時一道接一道的上來。席間有歌舞姬獻歌獻舞,排簫悠悠、編鐘叮咚,有好酒好菜相佐,眾位夫人貴女們相互攀附談笑,一時,席間氣氛活絡。
明筠坐在席上,不少姐姐妹妹的競相湊上來,明筠心中厭煩,為顧全大家面子,只淡淡的陪著笑,吃喝也全然無滋無味。好不容易大家吃的差不多,酒菜撤了桌,又有人提議大家一同投壺。
明筠今日心事重重,興致缺缺的抽了一支黃色尾翼的羽箭。她環顧了一圈,見與她持同色的都是些臉生的,一個個都對著她笑的燦爛。明筠偏過頭看到了范思苓,她手里拿著一只紅尾翼的羽箭正抿著唇朝她微笑。
“你也喜歡投壺么?”明筠問她。
“并不擅長。”范思苓道。
明筠看了看她,而后隨手將往瓶子的方向一擲,“咣當”一聲,正中其中瓶口。
“沒意思。”說著她將自己的羽箭塞到了范思苓手中,道“表姐,今夜好好玩。”
過了一會兒,趁著屋內氣氛熱烈,她瞅了時機攬了披風帶著阿薇偷偷的出了屋子,屋里太悶,她想出去透透氣。
這場大雪沸沸揚揚的下了一整天,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純粹的白,大地是白的,樹林里的松柏是白的,廊下的紅梅樹也變成了白的。沉沉夜色,院子里點燃了所有的燈火,這些火光隨著冬風,起起伏伏的跳躍著、晃動著。
廳外的長廊上,頂上掛著一排紅色宮燈,隨著蜿蜒的廊橋,那紅色的火光一直延伸到遠處。明筠走到圍欄之前,抬頭斜看那火紅的宮燈,似乎能看見里面熊熊燃燒著的火舌兒,那火舌兒如此旺盛,仿佛要將一切都吞沒。
用手抹去木欄桿上的浮雪,單手撐起身體,一個利落的躍身翻坐到圍欄上,面朝黑夜與白雪,將一室繁華與嘈雜拒于身后,那是不屬于她的純真與歡樂。
“你身手倒很是不錯。”子稷不知從哪里走了出來,夜色與燈火在他俊挺的臉上打下側影,迷離閃爍,更顯的人像是謎題一般。
明筠背對著他,也沒有回頭,她仰頭看向夜空,在光暈之下,能清楚的看見大朵大朵的雪花密密的飛著。明筠道“都是我父親教的,他說女兒也不該總是悶在屋子里,怪沒趣的,所以,他會常常帶我去騎馬、射箭、駕車、打獵。”
子稷也一躍翻身坐到圍欄之上,悠悠的嘆了一口氣。
在寒冷的冬日,每吐出一口氣,空中都會騰出一抹白氣。明筠用手去接從空中飄落的雪花,又看著它在手心兒化掉,目光有些出神。
“騎馬射箭都是肆意的事情,可為何你說起來時卻擺著一張如此傷悲的表情,有這么好的父親,該是開懷的說與人聽才對。”子稷也跟著明筠看向那夜空,今晚的夜空黑漆漆的,無一顆繁星閃耀。
明筠的眼睛里涌出了一點淚光,但她忍了下去,仰著頭,不讓眼淚有機會掉下來。正是因為好,她才覺著格外悲傷,但有些話,她不可以同人說,父親與母親之間,自己該選誰,這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難題。
子稷從欄桿上跳下來,跳入了深深的積雪之中,到明筠面前,在地上團了一個雪球,放到明筠舉起的手中。
明筠感受到手中的冰意,低下頭去看,原本蓄在眼眶里的淚珠兒,一下子沒收住,啪嗒的滴了下來。
“阿筠,你似乎很喜歡哭?”子稷問道。
明筠飛快的拿手背抹了一下眼睛,道“沒有,你看錯了。”
子稷瞧明筠竟落了眼淚,一時之間也是無措。
“你別哭了。”子稷輕聲道。
明筠捂住眼睛,但淚水卻順著手掌的間隙流了下來。
子稷看著明筠在哭,自己的心中也泛起了酸楚,他禁不住的想伸出手替她擦干眼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