鵬舉即刻退兵,轉回河南……除此之外,臣在路上還聽說了一件別的事情,正要與官家分說。”
趙玖在座中看著嚴陣以待的許景衡,還有隨著許景衡起身而起身的宇文虛中等人,卻是稍微猶豫了一下,然后微微嘆氣:
“四件事,朕都不能應許!”
許景衡怔了一下,但旋即正色相對:“請官家直言不諱,臣也好做回復。”
“其一,此戰雖斬殺婁室、擒殺韓常、殲敵逾萬,且逼退金軍,保住關中,堪稱靖康以來國朝第一大勝。但我軍死傷累累,殉國者、戰死者,自汪相公以下,累計逾萬……所謂大勝亦是慘勝,朕受吊不受賀!”趙玖在幾案前肅然相對,言語鄭重之余干脆打開了許景衡來后蓋上的薄紗布,卻露出了滿滿騰騰數摞名冊之類的物什。
許景衡微微一怔,繼而后退數步,恭敬行禮:“臣慚愧!”
“其二,”趙玖重新蓋上紗布,繼續正色相對。“朕戰前對關西子弟與御營兵馬做了許諾,乃是要以軍功授田……朕一言既出如白染皂,決不能沒了首尾,這件事情什么時候處置好,朕什么時候再回東京!”
許景衡認真思索了一下,回頭與宇文虛中對視了一眼,便也重重頷首:“既是如此,臣等也無話可說。”
“其三,岳鵬舉身為一方帥臣,獨領數萬之眾前突河北,彼處情勢如何,咱們一無所知,是該進還是該退,他也自有決斷之力……朕以為,將河南的難處給他說清楚,讓他自己決斷,就不必以朕的名義或者都省、樞密院的名義專門下旨了。”
許景衡猶豫了一下,方才微微頷首:“若如此,怕是他早就收到東京城的意思了,不過臣想以私人名義再寫封書信,著快馬遞解過去。”
“可以。”趙玖點頭應許。
“還有第四件事情……”許景衡繼續言道。“官家都未問是哪件事情,便要否掉嗎?”
“不是朕以白紙封韓世忠郡王,使李世輔襲其父爵位的事情嗎?”趙玖終于展演一笑。“還是朕猜錯了,宇文相公一路上并未與許相公說及此事?”
“確系此二事,具體來說乃是李世輔襲爵一事。”許景衡嚴肅相對。“官家,臣等非是迂腐之人,當日斤溝之約,臣等又不是不知道,韓世忠淮上之功、鄢陵之功,還有此番救駕之功,功高卓絕,忠勇堪比古之名將,封個郡王便也罷了,總比童貫要強!但李世輔一事,恕臣不能應!”
“因為制度?”趙玖也重新嚴肅起來。
“不錯。”許景衡沉聲相對。“有皇宋一朝,除崇義柴氏、衍圣孔氏、嗣璞王(宋英宗原支)、安定郡王(趙德昭,太祖次子傳承)外,并無襲爵慣例,此例一開必然生出許多無端事來,官家真要賞賜李氏父子,何妨追贈其父南陽郡開國公,再按照正常軍功、軍職,以食邑與李世輔一個正經的開國公?”
“朕知道這番道理典故,當日宇文相公便這些與朕當面說了……”
“但官家依舊還是如此做了?”許景衡可不是宇文虛中,當面便打斷了趙官家。
“不錯。”趙玖倒也坦誠。
“為何?”這位都省許相公追問不止。
“朕不好說。”趙玖再度失笑,卻又反過來笑問道。“不過,看許相公之意,莫非都省要否了此事嗎?”
此言一出,涼棚中的氣氛登時又涼了幾分。
話說,宇文虛中固然是個性格軟弱一些的人,但畢竟是個相公,而張浚雖然素來為官家馬首是瞻,但胡寅卻不是好計較的,還有一個處置外藍田首尾過來的劉子羽就更不必說……但為何彼時這幾人未能有效阻攔趙玖如此不合體制的賞罰呢?
不是他們不愿,而是他們來到戰場上,先幫著趙官家整飭戰后庶務,幫著這位官家點驗尸首,幫著這位官家處置軍中賞罰,親眼從戰后雨中情境里曉得了那日一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