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人都有私心。
若有區分,也只是大小而已。
對公職人員來說,公心大于私心,就是好公仆,倘若私心大于公心,那就走向了陰暗面。
這是條看不到的紅線,許多人不知不覺的就踩過線。
張侗之所以能耐的住寂寞看秋風吹落葉,聽山谷溪水吟,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私心在作祟。
他父親陣亡的早,在亂世,你人死了就死了,大部分的人轉身就忘了。
親戚尚如此,何況同僚。
黨進是個例外。
張侗能入學,能出仕,家里不太會受人欺負,很大原因是有黨進這顆樹在罩著,還時不時的寄些錢財周濟。
這樣的恩情,大如泰山。
黨進一進斜谷,張侗就有派心腹送信,大意是這條道不好走,能退就退,若是能棄暗投明,那當然是最好不過,侄張侗愿以性命擔保云云。
但黨進謝絕了,只回了十個字“各為其主,各自好自為之。”
黨進不識字,這字還是幕僚所寫,所以,簡略的不能再簡略。
張侗接到信后,也只能望月長嘆。
然后,各種理由麻痹自己,用的最多的借口是軍令如山,守好鳳尾關,不需要出關,不需要出關。
他,實在不想與黨進真正的兵戎相見。
戰局明朗后,他先全真一步出兵,也是希望黨進能知難而退,快速的撤退。
哪知,黨進一身武技,也一身男人氣,就是不服,敗在娘們手里,不如拿塊豆腐撞死。
這一遲滯,被楊業趕將來一兜底,就晚了。
臨戰,張侗之所以又晚楊業一步,也是他遲遲疑疑老是拿不定主意的結果,但武技到達一定程度,判斷力還是有的,兩人刀頭一斷,張侗就有了判斷,這才能在楊業抽刀時就把話喊了出來,千均一發際,楊業的手偏了偏,刀尖劃著黨進的右肋刺出。
“主將已擒,投降免死。”
這樣的吶喊,對黨進無用,但對普通的將士有用,不少人在格開兵器后就有了遲疑。
張侗疾如獵豹般的沖到陣中,尚離丈遠,便雙膝跪地“侄……請黨叔替三軍將士想一想,替府中老幼想一想,請黨叔棄暗投明……”
楊業那一刀,雖未造成致命之傷,但黨進也能清晰的感覺到那瀕死前的冰涼,一腔熱血本已迅速倒流,見張侗聲淚俱下,恍惚中,腦海里浮現出老母蒼桑的白發以及妻子依門的期盼。
很多人都有骨氣,不怕死,但也有很多人,會在臨死的那一瞬間軟下腰脊,因為鐵骨柔情,因為心中還有牽掛。
黨進偏著頭,看天際白云舒展,怔了半晌,終于澀聲一笑。
“降,都他嬢的降,是爺們,再為妻小活一回……”
……
黨進之勇,鐵戰與武繼烈最清楚,都交過手,都沒得到好處,他倆在后攆殺,不知前方情況,聽到黨進被俘,兩人又驚又喜,眼見宋軍將刀槍棄了一地,當下將收編俘虜事交給手下,自己向前奔去,要見一見能把黨進活捉的牛人。
倆貨都是武癡型的戰將,見過楊業后,鐵戰悶了半天,悶出一字“服”,再見黨進,兩人都不知說什么好,索性搶過黨進親衛的差事,幫著黨進包扎傷口。
張侗則當起和事佬,于地上撿起兩人的斷刀,嘆道“黨叔,楊將軍,你二人皆是上將,所用兵刃為何如此劣質?”
其實兩人之刀也都還不錯,比起制式的要強許多,但架不住兩人都功力深厚,兩膀皆有千均之力,硬招硬架,再好的刀也廢了。
黨進搖頭嘆道“真臨陣廝殺的機會少,再說……”其與陳倉相像,俸祿有一多半用來周濟陣亡袍澤的遺孀孤兒,是以家境一直很普通。
楊業見張侗看過來,笑笑“念舊,其實甲將軍已央其羅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