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軍守住了兩座渭橋,并沒有真正的掐死宋軍的歸路,但逼著宋軍撤軍已成事實,因為咸陽城小,難守,而主要的補給線一斷,也就只有撤軍一途。
不過宋軍若是走東渭河,又或者北上耀州,如此一來,長安成了孤城不說,十萬大軍等于被秦軍攆著跑,且走渭水北岸,路況十分艱難。
或許有人會問,這一帶都是平原,有何難走的?
卻不知渭河北岸看上去都是平原,但一路向東,卻有涇水、南白渠、冶谷河、清谷水等河流的阻隔,除非棄了輜重,否則,再小的河流都是險關。
秦軍的戰略規劃貫徹的很徹底,仗打到現在了,還是“纏、磨、耗、拖”四字訣,用最小的代價贏取最大的勝利。
“只能先撤,如今天時、地利皆失,軍中又頗多怨言起,不能再呆在這里了,韓將軍,你意下如何?”
“事到如今,只能……撤了,不過,王將軍,我方從東渭橋過來,也就多繞半天的路程,這條路線可不可行?”
王全斌輕撫劍柄,搖頭道“此路,眼下秦軍力所不逮是一方面,但只要我們走這條路,敵必分兵兩路,一路于涇水河畔尾擊,一路快速前進到東渭橋南進行阻擊,如此,我軍將進退兩難,要知道,南岸足有敵軍二萬多人,若是東渭橋能搶攻過去,這西渭橋早奪回了。”
韓重斌心有不甘,但沉吟半晌,也只能接受事實“如此說來,只能北上耀州?”
“只能如此。”
“可失了京兆府……”
“如今這局面,我們耗不起,官家也是知道的,只能先保存實力,重整旗鼓,待來年春暖花開,再一雪前恥。”
韓重赟揉揉充滿血絲的眼睛,放下手時又重重的一拍椅子扶手,恨恨的道“可恨那曹翰陰險狡詐,毫無擔當,兵退,卻不入城,要是有他那近萬百戰之兵,長安城……長安城,某何至于將兵權委于小將呼延贊之手,唉……”
楊信濃眉一揚,眼眸中精光一閃而沒。
王全斌與韓重赟皆滿腹心思,未曾發覺,田重進卻發現了,不滿的道“楊將軍,都事到臨頭了,還訥訥什么言?”
王全斌笑道“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,楊將軍,這里不是朝堂,室內就我們四人,有什么想法,但說無妨。”
楊信,大約是終宋一朝,最為謹慎的將軍沒有之一。
歷史上,很多人把他與楊業之父楊弘信搞混,其實他比楊業大不了幾歲,但卻長期高居殿前司都虞侯、都指揮使之顯職,執掌宋廷禁軍整整十五年,深受宋氏兄弟的信任,終宋一朝,再無第二人。
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,裝啞巴裝了整整十二年。
實在是排其前面的老資格下場都不好,他本擬用這招來作退身之階的,結果更受皇帝信任,一直掌著殿前司最高軍權,臨死前憋不住了,才開始講話。
史記“信雖喑疾而質實自將,善待士卒,指顧申儆,動有紀律,故見信任,而終始無疑焉……信未死前一日,喑疾忽愈,上聞而駭之,遽幸其第。信自言遭遇兩朝,恩寵隆厚,敘謝感慨,涕泗橫集……”
如今卻因為歷史走了岔道,他還沒到裝啞的時候,不過其本性就是訥言謹慎,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說話的,想了想笑道“只是某個人猜測,某在想,或許那曹將軍心中已有謀劃,其退兵灞上,不可能明天一早便走人,若某沒猜錯的話,其一為守橋兼休整,二來,也是為了接應我軍過河。”
“你是說……”
“軍中同僚,需要信任。”
“……”
短暫的沉默,尷尬而沉重。
曹翰陰鷙孤僻,桀傲不馴,兼之本次出征,他本就單獨一路,除了官家,誰也指揮不動他,起碼韓重赟就不行,除非以他為尊。
但那也是不可能的。
田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