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絲陽光落下后,周軍的浮橋也搭上靠了岸,又粗又長的鐵索從河那頭連過來,牢牢的纏在大樹根部。
天塹變通途。
正陽關只剩下五百守軍,無力守城,只好與謹慎行軍的鐘宏合兵一路,向壽州退去,留下滿是驚慌失措的百姓,一時間亂紛紛,鬧轟轟,哭爹喊娘。
這樣的消息讓劉仁贍再次眼前發黑,烏星直冒。
但他很快穩下心神,揮筆疾書,一封奏折一揮而就。
“監軍請過目。”
周廷構接過一看,不由急道“節帥,請容某修改一二。”
見劉仁贍眉頭皺起,周廷構嘆口氣道“節帥你用兵如神,舉國上下,莫不知名,但你輕財重士,統兵有方,本就鶴立雞群,他人難容。
怎可再攬權惹禍呢。這奏折雖然緊急,但不差這一刻功夫,容某放肆,修改一二。”
劉仁贍拍拍額頭,苦笑道“吾就一粗鄙軍人,如今軍情緊急,自當令出如山,方能御下克敵,唉……罷了,監軍請多費心。”
“份內之事,節帥請安坐,一會就好。”
周廷構坐回椅子上,取過紙筆,別起一篇,與劉仁贍要求增兵,又詳述守御方略的奏折大為不同。
同樣的周兵犯境,兵力先夸大了數倍,再謙自己能力不足,只能勉力守御壽州城,請朝廷另派大將克敵云云。
寫完,自己先看了一遍,末了吹吹墨汁,遞給劉仁贍,長嘆道“不管奏折如何上,三軍統帥之權肯定不會給你,與其這樣,不如事先大方。”
劉仁贍點點頭,不再多言,兩人用上分別印信,這才交給早候在一旁的心腹家將。
“紅翎急報,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。”
“諾。”
周廷構對劉仁贍道“夜已三更,節帥請先休息吧。”
“無妨,吾再坐一坐,倒是明日宴請鄉紳富商,監軍還要多多費神。”
“節帥這一計安民之策甚好,某的意思,不如索性張口,要這些鄉紳納糧輸錢。”
劉仁贍搖搖頭,道“城內之糧在他倉,在己倉,無大區別,吾更看重人心人力。”
“……也好,那某先告退。”
……
正陽關,淮河畔。
率先頭部隊過河的王彥超一臉肅容,正手按著秦越的肩膀勸解開導“……你也不是第一次上戰場,將士難免陣上亡,他們為國開疆,死得其所,你乃一營主官,萬不可悲傷過甚,要以大局為重……”
秦越肩膀一側,移開王彥超的手,冷聲道“船只不是沒有,你們有足夠的時間再派一營兵力過來,哪怕是廂軍也好。
可你們干了什么?一個營的援兵只在河上游蕩,只一個百人弩弓隊,還他嬢的只有一壺箭……最后更是遠遠的看著,見死不救。
我虎牙營總共只有五百人,一戰死了一百三,還有半數重傷員,你們滿意了!”
秦越脖子上的青筋亂跳,面紅耳赤,他大聲吼道“老子記住這一天,永遠記住……永遠……”
王彥超愧疚無言。
他感受著周邊虎牙營的怒意與冷然,扭頭看了看如長龍般隨著河面起伏的浮橋,想起主動自告奮勇擔任援軍的李千,卻一直沒有上岸,難道真敢冒大不違不成?
王彥超有些想不通,但虎牙營受損卻是不爭的事實,感同身受,一絲苦澀也悄然涌上心頭。
“逝者已……如今你營實力大損,當速速補充兵力為先,是從廂兵營里挑,還是就地募兵皆可。”
“來人。”
“有。”
“調撥二十具鷹擊弩,弩矢五百支與虎牙營。”
“大帥……”
王彥超黯然搖頭,道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