般岳所住的牢房尚有一窗,小小的也就一尺寬,豎著立了三根老木頭,將一輪凄涼的彎月隔在了外面。
般岳躺在草墊上,看得到一小筐夜空,上面點綴著幾個星星;也聽得到老鼠悉悉索索爬過的聲音。
這樣的地方,對于很多人來說,如地獄一般,度日如年。
可是,對他來說,沒有比這里更清閑的了,只需懶散地躺在那里,或睡覺,或回憶,或思念,算是難得的一種休息。
關在這里已經是第三夜了罷?
往事不時地在自己的腦海里閃現。
有些清晰,有些模糊,有些只是一個小小的片段,有些詳細到每一個細節都活靈活現,仿佛正在發生。
比如與含笑在一起的那些時光。
與她相遇無緣由,愛她也不知起因,她卻絲絲牽著自己的心。
他伸手拿起身旁的酒。
獄卒說,這是一個自稱是含笑的姑娘送來的,怕他在獄中難眠,送來給他解解悶。
他內心很感動,平時總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她什么時候開始知道關心自己了?
正因為如此,他沒舍得喝。更何況,自己并不喜歡喝酒。
留在這里,看著它,就仿佛看見了含笑。
“哐啷啷”一陣鐵鎖響,中斷他的思緒。
李公公走了進來,手里拿著詔書。
他起來跪拜。
詔書的意思是,鑒于含笑姑娘承認已是備選秀女,他擅闖東宮與搭救含笑功過相抵,赦他無罪。
他腦子轟的一下,接受不了無罪的前提——
備選秀女,就意味著含笑已經是皇上的人,隨時可以宣召入宮。
那自己豈不是再也不能娶她了?
“不,這一定是含笑姑娘為救我犧牲了她自己。請你轉告,她無需這么做,我愿繼續伏法?!卑阍啦豢辖诱小?
李公公虎下臉,嚴厲地警告“你可知,抗旨者死!關于這份詔書,并非皇上一人決定的,而是經過朝堂諸位大臣皇子的辯論才得到的結果。天下人已皆知含笑姑娘是皇上的人,你就算抗旨,也改變不了事實?!?
般岳的內心痛苦不堪,浦玄皇這么做,是橫刀奪愛!
他勉強接了旨,隨李公公離開。
牢內的走廊陰森森的,兩旁壁上的燭火因為有人經過,躁動地搖動起來。
值班的獄卒像占了便宜似的收起他留在牢房內的酒與肉餅。
當晚,這幾名值班的獄卒猝死在牢中,口鼻流血。
獄醫來檢查,說是中了砒霜之毒。
獄長得知是般岳的酒,驚問是誰送來的。
但是當時經手這東西的獄卒已死,無人得知。
“要不去問般岳?”獄醫問。
獄長搖搖頭“問也沒用,想害般將軍的人,怎會自報姓名?一定隱瞞了身份。這些獄卒貪圖便宜而喪命,咎由自取,就當作暴病而亡吧?!?
東宮靈堂內。
太子全身披麻戴孝,遵照浦玄皇的命令在守靈。
赭公公進來,屏退左右,對太子耳語。
得知般岳完好無損地離開了牢房,太子很是惱火,沖著赭公公就是一腳,罵道“你這個閹人,什么時候辦成過事?!”
自己實在是氣得很,父皇和含笑聯手,公開了含笑作為備選秀女的身份,讓自己抓含笑入東宮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笑柄,父皇還考慮自己的顏面嗎?!
父皇還當著朝臣的面,罰自己親自守靈。
他把自己當兒子嗎?!
般岳沒有被治罪,反倒成了忠臣;
而自己死了一個太子妃,不但沒有博得人的同情,還被罰,當然憤恨不已。
憤恨讓自己產生殺心,讓人冒充含笑去給般岳送毒酒,想將他毒死在牢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