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墟山大玄劍宗的劍池之中,藏劍近十萬柄,聞名天下,是以每當江湖中人提起,都稱其為東玄劍池。
木臨春離開昆侖后,并沒急著回太青州天璽城,而是帶著妹妹木有枝和月瑤兩女,乘坐麒鹿雪轎,馬不停蹄奔赴太墟山東玄劍池。
三人來到半截峰下,木臨春看著眼前的大玄劍宗,心中感慨,江湖都說東玄劍池和紅蓮劍宗不相伯仲,但直到此刻,他才知自家門派遠遠不及眼前這座宗門恢宏大氣。
無數閣樓鱗次櫛比,飛檐探出松柏外,一排一排,將半截峰團團圍住。方圓五里開外,又有九座朝天高峰環抱,那九座大山的靈氣仿佛都匯聚于此,鐘靈敏秀,得天獨厚,空氣之中都帶著勃勃生機,置身其中讓人心曠神怡。
當木臨春再次見到西門東樓的時候,明顯感覺到這位遲暮老人的高大身形似乎又佝僂了許多。
老人見到木臨春,并未有多驚訝,他吩咐孫子西門非龍領著木有枝和月瑤在宗門內外游覽風景,卻帶著木臨春走上了半截峰。
峰頂之上,那座劍氣森然的巨大劍池旁邊不遠處,是一座古亭,亭中有一位白衣老者和一個黑衣年輕人相對而坐,正在下棋。
木臨春認識那個年輕人,正是滿月莊少主蘇辰央,只見他手執一枚黑色棋子,眉頭緊擰,思來想去,卻不知該如何落子。
對面那位頭發灰發卻氣度非凡的老者臉上,也并未流露不耐之色,他端起桌上的茶盞優哉游哉地抿了一口,順帶瞥了西門東樓和木臨春一眼,卻并未在意,一雙眼睛很快回到了棋盤之上。
蘇辰央神色變換不定,完全沉浸在棋局之中,對于西門東樓和木臨春的到來,他竟渾然不覺。
木臨春有些好奇,將目光轉向棋局,一看之下,頓時來了興趣。他自小體弱多病,不能練武,但對琴棋書畫卻頗有研究。自太祖皇帝驅除異族,收復中原之后,一改曾經博行于世而弈獨絕的慘況,圍棋又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當中,更是在大周天文年間得到了蓬勃發展,出現了百家爭鳴的局面,許多棋壇圣手橫空出世,并且形成了許多流派。
木臨春靜氣凝神,暗暗揣摩著棋盤上的局面,黑白交錯的棋盤之上,蘇辰央的黑子被一路圍追堵截,毫無反抗之力,此時更似已陷入絕境,若一步踏錯,必然會落個滿盤皆輸的下場。
返觀白子,雖然簡單明了,實則布局詭異,一片祥和之中,又帶著呼之欲出的殺氣,看似平平無奇,其實處處陷阱,虛虛實實,讓人無從下手。
木臨春眉頭輕皺,他對時下盛行的圍棋流派之盤式、著法等了然于胸,能將觀過的“局壞”之棋,重新擺出而不錯一子。但無論哪個派系,下棋皆以棋品為重,然而面前這位老人所布棋局,卻是不擇手段詭異無比,與當下各個的流派出入甚大。
略一思索,他已隱隱猜出這位儀態瀟灑的老者身份,心中暗暗震驚。
三十年前,棋盤之上只有縱橫十七道,是一位驚才絕艷的武林高手將棋盤改為了縱橫十九道,合三百六十一道,仿周天之度數。然則,那些文人雅士們,卻對此嗤之以鼻,沒人愿意買這位江湖武夫的賬。那人一氣之下,飛身闖入當時公認的大周國手諸葛夜的府宅,將他拎至風波樓,比拼棋藝。二人手談十局,下的驚心動魄,勝負相當。
而這后來被稱之為“風波十局”絕妙棋局,更是被無數棋道中人反復推演揣摩。自此,縱橫十九道在一夜之間盛行于世,而那位與大國手諸葛夜對弈之人的名字,也被世人銘記于心,那便是江湖人稱天下第一刀,獨占刀榜半壁江山的蔡蘭亭。
木臨春身為紅蓮劍宗少主,自然對江湖出身的棋道圣手蔡蘭亭有所研究,曾經就花了三百兩銀子,購得一本蔡蘭亭親手所著的《詭弈論》,因此,他對這位自成一派的天下第一刀之棋風記憶深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