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了,營地里的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帳篷歇息。
士兵們舉著火把守在各個重要的路口,火光將整個營地映照成了橙紅色的。
拂塵抱著宜康走出了營帳。
霎時間,宜康屏住了呼吸。
她看見了不遠處的柏奕和柏靈——這對兄妹正在廢棄的圓木上聊著天。
“等等。”宜康喊住了拂塵,“我們……我們在這兒,停一會兒。”
拂塵點了點頭,也順著宜康郡主的目光看去。
不遠處,柏奕正伸手比劃著,不知在和柏靈說些什么。
兩個人的談笑幾乎沒有停下來過。
宜康只能看見柏靈的背影——這個姑娘確實如她先前預料的那樣,單薄又嬌小。
那是柏奕的妹妹。
似乎是他非常引以為豪的妹妹。
想想營地外的那一幕,宜康略有些疑惑地顰眉——柏靈站立和行走的姿態顯然和普通人無異。
她身上……絕對沒有功夫。
但那種如同虎狼的氣勢,又是從何而來的呢?
四下的火光映照著柏奕,將他的臉渲染得那么溫柔。
宜康望著,神情有些恍然。柏奕此刻的微笑,又變得令她熟悉了起來。
那不是這幾天她看見的,那個冷漠的、兇巴巴的、毫不留情的柏大夫。
他又變回了初見時,那個駐身在見安湖畔燈火中的青年。
望著這一幕,宜康忽然又有些鼻酸。
可能,這就是家人了吧……
有柏奕這樣的哥哥,真好呢。
“拂塵!”宜寧郡主的聲音從小帳篷的里面傳來,“還在外面干什么?”
拂塵低下頭,輕聲問道,“郡主?”
“走吧。”宜康吸了吸鼻子,她低聲喃喃,“我就是覺得……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好看。”
拂塵沒有拆穿,只是抱著宜康低頭走進了新的營帳。
這一晚,宜寧和宜康兩位郡主都輾轉反側。
宜寧那邊是因為這一片營地的氣味實在難聞,但因為來得匆忙,她也沒有備下熏香,所以只能帶著幾分煩躁忍耐著。
而宜康則是一直在回想著今夜發生的事情。
她無暇顧及身上的傷痛,腦中回蕩著的,只有柏奕今晚和她說的那些話。
比如說那句——“十三歲也很小啊。”
又比方說那句——“小孩子的任務,就是平平安安地長大。”
能被當成孩子一樣照顧,有時候……感覺還,挺好的呢。
宜康裹緊了被子,她有些羞赧地將臉埋在了枕頭里。
明明嘴角忍不住地上揚,可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傷感又忽然在心底彌散開來。
宜康不明白這種心情,只覺得它是那樣地廣大,像是明暗交錯的云影緩緩掠過一片寂靜的山林。
這份隱秘的不安與期盼就像一簇柔軟的棉花團,她整個人都被包裹了起來,晃晃悠悠地,懸浮在半空中。
黑暗里,她輕輕張開唇齒,無聲地念了一個名字。
先是一個輕微的爆破音,然后舌尖頂著下顎的牙齒,輕輕送氣。
干凈利落,沒有一點拖沓。
這種感覺,就好像在漆黑河道里,小心地放下一盞孤燈。
……
后半夜,后知后覺地柏世鈞也終于來到了城南的營地,柏靈已經去安心準備明日白天要用的東西了,只剩柏奕在門口等著。
是孫北吉專門派人去將柏世鈞接來的。
理由也很簡單——萬一明天柏靈拿不出可行的方法,那么今晚就讓這對父女見上最后一面。
孫家的馬車悠悠駛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