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靈心情復雜地站在竹簾之前,此后也便無心再聽鄭密的許多閑談。
這一晚的時間過得飛快。
在好幾處換幕的時候,柏靈看見底下有人正抬手用衣袖擦拭眼睛。
平心而論,今夜的這出戲很出彩,即便是為了歌功頌德,它的劇情也很好看。
還未到弱冠之年的皇帝率親兵剿匪,以將近一比十的兵力差距,攻下了青袍匪所在的寨營——這是許多前線將領都要為之驚嘆的成就。
昔日她曾聽過慕容沖陣前不穿戰甲沖鋒,一心渴死的故事——這是民間的以訛傳訛,柏靈知道。
但戲里的陳翊琮,也一樣未著戰甲。
這個細節……是真的么?
柏靈看見臺上戲子手持的道具中,有一種刷著黑漆的木棍,且木棍的前端為了美觀還專程掛上了花邊小旗。
這大約是在模仿前線的火銃吧……
只是梨園里的老師傅們并沒有見過真正的火銃和火炮,他們只能憑借自己的想象,把這描述成一種天兵手中的神器,不需近身便可取敵性命。
然而這一場仗打得著實艱辛。
柏靈這才意識到自己先前的樂觀里忽略了地勢,在佯攻和夜襲的背景下,帶著火器的陳翊琮并沒有她想象中的碾壓之勢——雖然這一段在戲中只是一筆帶過。
畢竟這一出新戲,主要還是為了體現帝君的曉勇。
人們最愛這種以少勝多,奇兵制勝的故事,且當主角是九五至尊的帝王時,這種感動則被放大成令人難以自持的震撼。
柏靈不自覺地笑了笑,也說不清是自嘲還是嘆惋。
早知是這樣的戲,她大概也就不會來看了。
“難怪要鄭大人親自坐鎮。”柏靈轉過頭,輕聲道,“戲子來扮演當朝的帝君……這在大周有過先例嗎?”
“少,不過有的。”鄭密笑道,“還是咱們盛元帝開的先河,后面幾代也有地方用過——你貼告示說前面哪里哪里打了勝仗,老百姓沒概念,你得把故事講出來。
“再者也不止是這個戲,這兩天外頭茶館的說書人也都安排上了。”鄭密笑道,“這些事情,我聽說江洲當天就有百姓自發做了,咱們還是沒有經驗。”
“盛元帝……”柏靈眨了眨眼睛。
她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這位大周開國皇帝的名字了,記得當初在裕章票號的時候就聽他們家的掌柜說起,早年間盛元帝為商人大開方便之門,以此鼓勵各地通行商路。
這個思路放在如今,也還是挺超前的。
今夜的這出戲,柏靈是全程站著看完的。
直到結束,她與鄭密告別,然后獨自去后臺看望艾松青——后臺里全是還處于興奮中的年輕男女,從底下看官們的反應來看,他們這半個多月夜以繼日的排練,是值得的。
“借過,借過。”柏靈在人群中穿行,終于看到了正在和其他人談笑的艾松青。
今晚的艾松青很好認,她沒有勾面,甚至沒有穿上戲服,她今晚一直在幕后撫琴。
柏靈沒有立刻上前打招呼,而是在近旁等了一會兒,直到艾松青某個不經意的回頭突然看見柏靈的身影,她才抬手對著松青打了個招呼。
艾松青當即站起身往柏靈這邊小跑了過來,很是激動地抱住了柏靈的肩膀。
兩人說了會兒話,艾松青便挽起柏靈的胳膊,要與她一道回蘭字號去。
“你們今晚沒有慶功宴嗎?”柏靈有些意外,“你現在就跟我回去?”
“有是有,但我早就請過假了。”艾松青笑道,“我原本也只是被老師傅拉來梨園幫忙的……也不用守他們這兒的規矩。”
艾松青說到這里,臉上的笑容又略略垮塌下來,她有些愧疚地望著柏靈,“原本我和師傅們說好,上個月三十一的時候讓我回一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