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農夫的臉上忽然變得十分慌張,他栓好黃牛,急匆匆地跑進屋內。只聽他說道“嘉微,村口的狗叫得很兇,不知是不是那些人來找你了,你快和亦龍去地窖里躲一躲。”
又聽得一名男子說道“黃大哥,你確定是他們嗎?”
那農夫道“我還不太確定,最好不是他們。這地窖不易被發覺,為保險起見,你還是去地窖里躲一躲,我這就去村口打個前哨。”
只聽那個叫嘉微的漢子嘆了口氣。道“黃兄,我在你家躲了有十二天了。自從來到這里,給你和亦龍帶來了很多麻煩,害得你們跟著我倒霉,兄弟心里過意不去。我想通了,與其躲躲藏藏茍且偷生,不如轟轟烈烈地死去。我這就出去,跟他們干一場,死個痛快。”
屋子里傳出一陣響動,雖然沒有看見,但想必是那姓錢的漢子要從屋子里沖出來,被那姓黃的農夫按住,兩人起了爭執。
屋子里的鬧動停了下來,只聽那姓黃的農夫道“錢兄!你給我好好待著。我黃老實種了三十年農田,沒讀過什么書,也沒見過他媽的大世面。我卻懂得大丈夫不可輕言生死。你是嘉興新科貢生,學富五車,滿腹經綸,比我懂得更多,怎么反而沒我明白呢?”
那姓錢的漢子道“我……黃……黃大哥……我……我……是不想這樣窩窩囊囊地一直躲著。我決定了,只在這早晚,要跟這群只會欺壓良善的泥腿子拼命。”
那姓黃的農夫嘆了口氣。道“就是要拼命,也得把傷養好咯。亦龍,快請錢叔叔去地窖。”
那小孩道“錢叔叔,我帶你去地窖。我以前玩捉迷藏時,就躲在這地窖里,他們沒人能找得到,全都認輸。”
那姓錢的漢子嘆了口氣,像是口氣軟了。道“黃大哥,是小弟魯莽了。”
姓黃的漢子道“別說那么多了,快下去。”
跟著屋子里傳來揭地板的聲音,又是蓋地板的聲音。想來必是那姓錢的漢子聽從黃老實的勸告,進了地窖。
蕭爻和唐雨溪一直守在屋外,雖未上前窺視,對屋中發生的事卻也猜了個不離十。
蕭爻道“前輩,黃老實看來不簡單啊。”
唐雨溪道“那名叫錢嘉微的貢生更不簡單,我看多半是他惹上了什么麻煩,還受了傷,被人追殺,跑來黃老實家躲災。現在卻又覺得躲避是懦夫所為,想直接面對了。”
蕭爻還想再問,卻聽唐雨溪‘噓’地一聲。黃老實正從屋子里走出來,臉頰微微隆起。
蕭爻隨即閉嘴,凝目瞧著。只見黃老實理著衣裳,將紐扣扣上,穿戴整齊了。又見他走到水缸邊,把水缸當作鏡子照了照,伸手往臉上抹了抹,將剛才因爭執而隆起的臉頰抹得平整了,便又恢復了他平時的模樣。黃老實深吸了口氣,又長長地吐出,在自家大門前呆站了一會兒,待心情恢復得差不多平靜了。對著水缸作了個輕松如意的表情,才自言自語地道“天道無親,常與善人。我黃某人救下錢嘉微實出于道義,自問并無罪過,若因此而招致災禍,愿天佑之。”這才邁開步子,向村口走去。
黃老實絲毫不覺,適才的一舉一動,全給蕭爻和唐雨溪瞧在了眼里。蕭爻瞪大了雙眼,眼看黃老實走得遠了。道“這位仁兄倒也老實得可愛。不過聽他言語,像是做了好事,得罪了壞人,而擔心因此惹火燒身。”
唐雨溪道“事實和揣度常常不一致。我們去村口,能瞧出些端倪來。”
蕭爻聽后,覺得結論下得為時過早了。道“倘若黃兄真是做好事,而由此惹上的麻煩,我得助他一臂之力。”
唐雨溪不置可否。道“還是先查探清楚再作定奪。”
兩人跟在黃老實身后,轉了幾個彎,來到村口大道邊上。吵鬧得越加轟動了。
唐雨溪指了指路旁的兩棵大柏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