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乎易行之意料的是,對于他這句話,父母并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應。
就連那一向風風火火的北冥顏,也只是在沉默片刻之后,淡淡問了他一句“去找她?”
“對?!币仔兄бё齑?,有些疑惑地抬起了頭。
“有什么線索嗎?”易凌收起折扇,仰頭看天。
對于這件事,他們似乎已經早有預料了……
“很模糊?!币仔兄p輕嘆了口氣,“但總比沒有好?!?
“也行啊?!氨壁ゎ佉嗍瞧^了頭去,不讓易行之看見她臉上的神情,“這么大的人了,是該出去闖闖啦……”
她的動作很快。
但以易行之的眼力,仍是清楚看見了她眼角那一行淡淡的淚痕。
心底似乎被針狠狠地扎了一下。
有些話哽在喉嚨里,不吐不快。
易行之的聲音有些哽咽,但他仍是義無反顧地開口了。
“爹,娘其實我并不是……”
“不是什么?!”易凌卻是倏然轉過頭來,紅著眼睛猛地一擺手,打斷了易行之的話,“你既然肯叫我一聲爹,那你就一輩子是我的兒子?!?
“可是我……”易行之還想再說些什么。
可北冥顏整個人已是重重地撞進了他的懷中,用力摟住了他的脖子。
真的很用力。用力到易行之連呼吸都有些困難。
“行之當年的病,我們倆束手無策……找了莫州名氣最大的醫生來,他只看了一眼,就讓我們準備后事……”
北冥顏哭得很傷心,話語聲斷斷續續。
那決了堤一般的淚水,緩緩滲透了易行之胸前的衣服,冷冰冰地貼在了他的皮膚上。
“我們動用了所有的人脈,四處問藥,四處尋醫……可這一切都無濟于事。我們依然只能眼睜睜看著你一天比一天虛弱……”
“在你彌留之際那段時間,我只敢跪在菩薩面前,乞求她能讓你活過來。就算是拿我的命換也行啊……“
“可是,你忽然間就那么從床上坐了起來。不僅病很快好了,還比以前聰明了無數倍……”
“……這么巧合的事情。即便我們高興地快要瘋掉了,但也很難不去多想的……”
易行之輕輕抱著懷中那泣不成聲的母親,眼眶也有些泛紅“原來,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……”
“知道什么?!”易凌怒氣沖沖地朝他叫罵道,“我只知道,你是我兒子,還是個小兔崽子!”
定定看著易凌那有些濕潤的眼角,易行之一時間無言以為。
“若是累了的話,就回來吧?!睉阎械谋壁ゎ佈銎痤^,用那一張被淚水沾花了的俏臉,努力做出了一個仿佛令萬物失色般的澄澈笑容,“煙雨山莊永遠是你的家?!?
“……”
易行之再也克制不住。就這般抱著北冥顏纖細的腰肢,把頭埋進她那散發著淡淡芬芳氣息的頭發里,終究是失聲痛哭了出來。
……
……
夜晚。
小院中,大樹下。
一張八仙桌旁,眾人東倒西歪地圍坐著。
易行之喝了很多酒,臉色紅得像血。
易凌喝了很多酒,早已醉倒在了桌子上。
北冥顏也喝了很多酒,盡管她懷有身孕。
就連司徒追命和關風雷,這些素來不喜杯中之物的人,也硬撐著喝了不少。
桌旁的酒壇子已是堆成了一座高塔。
關離恨抬起胖手,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。
他已經記不清自己今晚到底跑了多少趟酒樓去買酒了。
“真的明日就走?這么急?”關風雷伸出胳膊,輕輕捅了捅易行之的肩膀。
他和易行之,而今已是這張桌子上唯二還能說出完整句子來的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