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陵位于長江下游南岸,北攜長江,南銜太湖,河川縱橫,湖泊密布,又是連接“三吳”至京口、金陵的水路要道,往來商旅繁華,栗、酒、針、糖、蔥、布、器、書,但凡生民日常所及,無有不包,無有不納,所以讓秋分驚訝的水門不僅三座,而是整整七座,加上其他城門,共有十二座。
等入了城,更是大開眼界,晉陵城東西十余里,南北七八里,自大街及諸坊巷,大小鋪席,連門俱是,無空虛之屋。街道上人山人海,大都衣著亮麗光鮮,牛車一刻鐘前行不十米,秋分呆呆的道“這里可比咱們義興熱鬧多了……”
義興是徐氏的郡望,重在養兵,商業上自然沒有辦法跟晉陵相提并論。徐佑笑道“快坐好了,要是晉陵都看花了你的眼,等咱們到了錢塘,你還要不要活了?”
秋分忙端正坐姿,眼觀鼻,鼻觀心,擺出乖巧的模樣,心中卻在想錢塘,真的會比這里更好嗎,那豈不是到了仙人住的地方?”
牛車行走了不知多久,停在一座氣勢宏大的庭院面前,徐佑走下牛車,仰頭望去,只見門外立有兩個高大的烏黑色的石柱,左為“閥”,右為“閱”。而“門閥”就是門第和閥閱的合稱,這個“閥閱”,指的就是世家大族門前的這兩座石柱,用來標記功勛。而一般民居,就算家財萬貫,也不允許建立閥閱,只能墻上開門。
“小郎,這就是袁府了嗎?”秋分畢竟也是在徐氏長大的丫頭,并不被這里的門楣所懾,好奇的問道。
徐佑臉色平靜,道“應該是了。”
他不是第一次來袁府,那次在城內遇到了袁青杞之后,他就寫了拜帖求見袁階,卻被袁階以公務繁忙婉拒。后來經過家中長輩說和,終于得償所愿,跟袁氏結下了姻親,再之后雙方往來漸趨密切,只是再沒有見過袁青杞。
“徐郎,請隨我來!”
馮桐恭敬的束手引路,比起在義興和在船上時的跋扈姿態簡直判若兩人。徐佑深諳人心,自然明白像他這類人的心態,不外乎欺下媚上,主人面前謙恭有禮,可一旦背轉身去,立刻變得猙獰可怖。
不過這樣的人還不放在徐佑心上,他頜首示意,抬步徐行,雖然不是敷粉何郎那樣的絕世美男子,但眉清目朗,寬袖翩翩,自有一股旁人難及的坦然自若。
走進府內,眼前頓時一亮,那深溪洞壑,澗道盤紆,有土山、釣臺、曲沼、飛梁,配以各種造型別致精巧的亭臺樓閣,地形既有起伏,又引來城中活水形成園內的水系,河中可以行船,岸邊也能垂釣,楊柳青青,高臺蕓榭,重樓起霧,花林曲池,真是好一番奪目的景色。
接連穿了十數個園門,來到一座雅致的房舍前面。此時楚國的建筑風格已經脫離了古拙、嚴肅、以直線為主的漢風,向流麗、豪放、遒勁活潑的曲線審美進化。以這個房舍而言,木結構,歇山式樣的屋頂,檐角生起些許弧度,屋脊的兩端裝有鴟尾,中間有鳳凰,其他則有火焰、花草、鳥獸形狀的紋飾,還有卷殺拱、雙重楣、八角柱、蓮花座等一些飽含了鮮明南楚特色的建筑風格,精致中透著靈動,給人以極致的視覺享受。
“徐郎稍后,容我進去通稟一聲。”
徐佑點點頭,負手而站,目光卻望著數步開外的一株照水梅花。一直跟在身后的秋分側臉打量著自家小郎,突然心頭跳了一跳,因為無論如何,都從他的臉上眼中看不到一絲的喜悅和激動,冷淡的讓人有些害怕。
按說小郎那么喜愛袁家女郎,記得當初得知跟她的婚事定了下來,高興的連賞了許多下人數千錢,可這會卻又如此郁郁寡歡,是為什么呢?
她雖然聰穎,但畢竟天真無邪,如何能想到徐佑心中盤算的卻是等下如何跟袁階討價還價,好讓手中唯一的籌碼利益最大化?
過了片刻,馮桐快步走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