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佑目視山宗,自他登船以來,一直和顏悅色的神態慢慢的變得冷冽起來,道“山宗,我看你也算是個人物,雖然做了抄賊,可言語氣度,自有一股旁人難及的卓朗之態。只也沒想到竟會自甘下流,輕侮婦人,莫非抄賊在殺人放火、劫掠財物之余,還要行此等禽獸事嗎?”
山宗為之一窒,他向來口舌便利,在溟海眾盜里不作第二人之想,可面對徐佑的三言兩語,張張嘴,卻發現找不到合適的話反駁。他本不是淫邪之人,聞言頓覺訕訕,從船尾跳下來,將丁苦兒重新放下,只用單手扶住,連身體都離開了少許。
徐佑語氣更冷,道“你要是打算安然脫身,就不要挑戰我的耐心!真鬧將起來,不過死一個無足輕重的船家女兒,但我可以保證,你想從會稽走上虞過余姚,沿著浹口東入溟海的計劃必定會泡湯。到了那時,想想墨云都,再想想柳使君的手段,任你奸猾似鬼,水性如魚,也難逃一死!”
山宗一震,道“你怎么知道我的計劃?”
徐佑哂笑道“你既然順江南下,又是溟海盜,燕落歸巢,自然為的是找出???。錢塘瀆乃至滬瀆之間駐扎著龐大的水師,從那里走無疑自尋死路,僅有的選擇,也是最安的選擇,無非浹口而已!”
這些地理知識在后世都不算什么,可在這個時代,天文地理屬于帝王術,牽扯到神秘學的范疇,普通人很難有途徑學得一二皮毛。山宗初始看這艘船小,應該不是什么華族高門的座舟,所以才選擇隱匿其中來脫身。可先是被左彣高明的身手所震懾,又被徐佑忽軟忽硬的表現弄的進退失據,再被他如此一恫嚇,心下生出悔意,剛才就應該不聲不響的悄悄離船登岸,何苦來沾惹這些狗屁倒灶的麻煩!
不過嘴上當然不能認輸,鼻子發出不屑的哼聲,道“猜到這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,只要常在這條水路上跑江湖,當然清楚怎么入海。你要真有本事,猜猜老子怎么跟著你們的船從長河津口逃出來的?”
徐佑目光如炬,觀他身后的腰帶上似乎插著一個黑漆漆的彎形管狀長物,突然想到了宋應星在《天工開物》里的有關記載,道“這又何難?不過以手足吸附于船底,先閉氣噤聲,避過水上的搜尋,然后隨船而下,等氣息將盡時,借你腰后的東西伸出江面呼吸……”
《天工開物》里記載的是一種錫制的彎形空管,在水肺發明以前,采珠人靠這種簡陋裝備才能深入水下采珠。在這個時代,雖然錫制品已經存在了很多年,但這種水下呼吸裝備應該沒有大范圍的運用,還只是某種特定群體專有的寶貝玩意,比如山宗所在的溟海盜。
山宗對徐佑的無所不知有點驚懼,目光閃爍,打量他好一會才道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竟然連‘水龍引”都知道?”
原來叫水龍引,名字起的不錯!
徐佑往前走了兩步,山宗低喝一聲,道“站住!”他雖然看的出徐佑腳步輕浮,不像身懷武功的人,但天下奇人異士太多,此人又十分的高深莫測,心里當然不愿意跟他靠的太近。
徐佑哪里會這般聽話,繼續往前走去,道“我知道的東西比你見過的還要多。比如眼下,我還知道你要是再在這里僵持下去,被江面上的其他船客看到,用不了多久,墨云都的人就會紛至沓來,到了那時,你孤身一人,準備如何應對?”
山宗從徐佑身上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,不是真氣運作時的氣息牽引,而是來自精神層面,仰頭打個哈哈,道“有本事去報官,等柳老狗派人過來,老子早走的無影無蹤!不是我說大話,只要有江有水有河流的地方,別說區區墨云都,就是金陵城里的御刀蕩士,也只能追著我的后項,喝老子的洗腳水!”
御刀蕩士是皇帝的禁衛,也是整個楚國,乃至整個天下最精銳的部曲之一。徐佑一聲輕笑,懶得接他此話,道“要是打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