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微之莫要多慮,就是沒有主上的敕令,吳郡四姓也不會讓沈氏亂來。說到底,徐氏跟四姓一樣,都是江東本姓,世代生長于斯,跟那些渡江而來的僑姓不同。沈氏這一次蠱惑太子,為了昔年的些許過節(jié),擅行殺伐之事,已經(jīng)觸犯了眾怒。天下之事以利而合者,亦必以利而離,等他眾叛親離之時,下場未必比今日的徐氏好上多少。”
顧允說的漫不經(jīng)心,很是淡然,但這種淡然的姿態(tài)下,流露的卻是顧陸朱張百年經(jīng)營下的底氣和自信。
“好了,不說這些!微之既然來了,就在錢塘好生住下,若有什么解決不了的麻煩,自來找我就是!”
徐佑謝過,對顧允又多了一層認(rèn)識。他固然敦厚可親,任情隨性,但見事明白,心思細(xì)膩,非是那種癡迷于畫而不知世事的愣頭青。怪不得主上親自點(diǎn)了錢塘來做他的棲身之地,想來也是對顧允的辦事能力極為放心。
“說起來當(dāng)下正好有件為難事……”
徐佑說了跟詹珽的沖突,當(dāng)然言語中有所保留,關(guān)于杜靜之、詹文君之類的內(nèi)情,現(xiàn)在還沒有告訴顧允的必要。
顧允笑道“此事好辦,等下讓主薄鮑熙隨你走一趟至賓樓。要不是怕動靜太大,其實(shí)我跟微之去一趟也無妨!”
這是聰明人說的聰明話,錢塘令不是什么高官,但在錢塘地面上卻是說一不二的存在,真要是顧允出馬,怕是會給徐佑帶來不少不必要的麻煩。
“飛卿有心,不過鮑主薄出面已經(jīng)足夠了!”
徐佑看看天色,不放心何濡秋分他們,當(dāng)即告辭。顧允陪他至正堂前的廂房,叫了那個主薄鮑熙,吩咐了幾句,然后送徐佑等人出了衙門,又約了三日后再會,立在門口直到人影消失不見,才依依不舍的回轉(zhuǎn)。
鮑熙四十歲許,身量不高,留著長須,樣貌不算丑陋,但也美不到哪里去,屬于平凡的丟進(jìn)人群就找不著的類型。他雖然親眼看到顧允對徐佑的態(tài)度非同一般,但走在路上,除落后半步以表示恭謹(jǐn)外,倒是不卑不亢,也不多話,跟徐佑印象中的縣衙大秘諂上媚下的形象并不重疊。
“鮑主薄可是錢塘人?”徐佑問道。
鮑熙笑道“郎君這可猜錯了,我家在海鹽縣,三年前才來錢塘做了主?。 ?
“哦,那來錢塘之前,鮑主薄在何處高就?”
“不敢,我學(xué)文不成,學(xué)武也不成,要不是東陽顧府君垂憐,許我在門下做事,這些年可能連飽飯也吃不上……”
徐佑略一思索,腦海里沒有這方面的記憶,看向另一側(cè)的左彣。左彣果然沒有讓徐佑失望,對三吳官場人事所知甚多,低聲道“東陽太守乃是顧明府的尊侯。”
“侯”本是爵位,但在魏晉時,外人提起某人的父親,常以“侯”作為尊稱。
徐佑恍然,原來這個鮑熙是顧允老爸的親信,為了幫襯兒子,才特地從身邊調(diào)到了錢塘。
“失敬,失敬!”
鮑熙沒有一絲自得的表情,道“不敢當(dāng)!徐郎君,冒昧問一句,你跟詹郎君因何事起了沖突?”
剛才顧允只是叮囑他隨徐佑去一趟至賓樓,其他的緣由并沒有多說,所以有此一問。
“說來也是奇怪,前兩日還在樓里住的好好的,今日午后詹郎君突然說什么過所有疑,欲逐我等出門。要是好好說話也就算了,可他偏偏找了十幾個游俠兒,耀武揚(yáng)威,蠻橫無理,想要以武力打我等出去,這才起了沖突!”
鮑熙自然聽的出徐佑這番話不盡不實(shí),但也沒有多問,道“知道了,此事交給我即可!”
到了至賓樓,還是昨日那個迎客的侍者,應(yīng)該受了詹珽的吩咐,看到徐佑臉色微變,伸手?jǐn)r住,道“郎君止步……”
徐佑笑道“又想問我出題?”
侍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