詹珽回到后面的雅舍,推開門,房內一燈如豆,在燈光照不到的北上角,李易鳳仿佛鬼魂一般,寂靜無聲的坐在椅子上。
詹珽嚇了一跳,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,反手關上房門,壓抑的嗓音里透著遮掩不住的怒氣,道“李靈官,剛才在院子里,你為什么不出手?”
李易鳳沒有搭理他,從懷中掏出一面黑色的令牌扔到了他的腳下。詹珽臉色一變,自杜靜之派人跟他暗中聯絡,共謀大計以來,一直都十分客氣尊重,像李易鳳這樣無禮的舉動,還是第一次!
不過,現在的詹珽已經跟詹文君徹底決裂,天師道成了他唯一可抓住的救命稻草,不敢也不能得罪了這個捉鬼靈官。強忍著心中的羞恥感,彎下腰,撿起了那面令牌。
“這是十箓令,既然接受了,今后你就是我道門的十箓將,歸本靈官統屬。”
李易鳳的聲音就跟他的長相一樣,又干又澀,說好聽點叫刺耳,說難聽點叫噪音。
詹珽吃了一驚,手中的十箓令差點掉了下來。
他在多年前信奉天師道,就成了入門級別的道民,但這種道民的性質跟其他千萬士族子弟類似,僅僅表明了信眾的身份,卻并不在天師道里擔任具體職務。
按照天師道的級別劃分,最低級的是道民,然后是箓生,箓生再往上才是十箓,十箓有大箓,小箓之分,大則百十人,小則十數人,以十箓將為首。
也就是說,詹珽被李易鳳任命為十箓將,屬于越級提拔,破格任命,否則的話,以天師道里正常升遷程序,至少也要五年,且不犯一丁點的錯,才能達到這個位置。
詹珽握著冰冷的十箓令,卻感覺到一陣的心寒,道“這是什么意思?”
李易鳳沉默不語!
詹珽將十箓令狠狠的砸到地上,道“李靈官,祭酒親口跟我說,只要收服了詹氏,拿下了詹文君,就讓我做五百箓將,你用這區區十箓令,就想打發我了嗎?”
十箓之上,有五十箓,百五十箓,然后才是五百箓,五百箓之上,就是五大靈官,可知杜靜之給詹珽畫了好大一個餅,怪不得他會動心,不惜出賣自己的家族!
“祭酒說過的話,自然作數。只不過你的表現太讓我失望,遇到點麻煩,就進退失據,方寸大亂,如何成的了大事?我來問你,既然知道那人名叫徐佑,為什么不提前對我言明?卻只報告說是從晉陵過來的普通行商?”
“這……不過一個名姓,有什么打緊?”
“哈,不打緊?你到現在還以為他是普通的行商?普通的行商能被抓進縣衙后毫發無傷的出來,還帶了顧允的心腹鮑熙來做說客?普通的行商能讓詹文君不顧舟車勞頓,剛至錢塘,立刻馬不停蹄的過來拜會?”
李易鳳見詹珽還是一臉迷糊,冷冷道“蠢貨,虧得你還是至賓樓的主人!徐佑,是義興徐氏的七郎,也是這次義興之變中僅存的徐氏嫡系血脈!”
“啊?是他?不可能!”詹珽震驚道“他不是十幾日前在晉陵城外被刺身亡了嗎?”
“所以你就只當他是行商?”李易鳳唇角露出幾分譏嘲,道“詹珽,傳言說這幾年詹氏之所以能夠興旺,仰仗詹文君在幕后出謀劃策,照你現在的表現,這個傳言恐怕不假……”
詹珽最恨就是別人總拿詹文君來壓他,頓時怒不可遏,道“李易鳳,你狂妄!今夜的事,到底要算到誰的頭上?我費了多少心思,才打探出詹文君的行蹤,結果你們呢?總是說天師道里多少高手,怎么連一個女郎都抓不住?要不是詹文君突然回來,趙,周陽怎么會臨陣退縮?有詹氏的部曲在手,管他是不是徐氏七郎,早一并逐出了至賓樓,月黑風高,殺了沉到錢塘湖里,不就了了嗎?”
“殺徐佑?連太子和沈氏都做不到的事,就憑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