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冷寒泉凝不流,棹歌何處泛歸舟。
白蘋紅蓼西風里,一色湖光萬頃秋。
錢塘湖的美,不同于流俗的淺薄,而是醞釀在骨子里的風情萬種,站在湖畔,近看松排山面,遠眺月點波心,清風徐來,溫柔似水,讓人忍不住流連忘返。
“不知鮑熙能不能將席元達拿住……”
徐佑折下柳枝,握在手中輕輕的把玩,凝視著湖對岸那座飛檐入云的別院,道“席元達不是蠢材,我們在船閣耽誤了一會,再讓劉明義鼓動百姓去縣衙伸冤,中間隔了快兩個時辰,足夠他安排妥當,將一切毀尸滅跡。鮑熙也是只老狐貍,不見兔子不撒鷹,沒有確鑿把握肯定不會動手拿人,估計此行要無功而返。”
詹文君其實也有這方面的顧慮,望著徐佑的側臉,疑惑道“既然郎君早知如此,為何又要走這步棋呢?”
“席元達性急情躁,為人暴戾,我們要做的,就是逼他一點點失去理智,然后慌亂之中,露出致命的破綻。鮑熙看似無功,卻能將席元達逼到絕地,不反擊,坐以待斃,惶惶不可終日;反擊的話,又不知就里和深淺,只能想辦法向林屋山求援……”
詹文君驚道“所以你讓子愚守在至賓樓外,就是為了防止席元達逃離錢塘?”
“是,要么今晚,要么明早,席元達必定會想辦法離開,只要朱睿攔的住他,就能逼他繼續犯錯……”徐佑眼神冷冽,道“天師道家大業大,對付他們,除了步步為營,尋找機會,別無良策。”
詹文君深感欽服,道“郎君行事如行弈,實在鬼神莫測!”
徐佑搖頭道“力弱用計,是無奈之舉。真有選擇的話,我寧可現在就沖入至賓樓,為夫人取了席元達項上人頭!”
詹文君美目盈盈如秋水,在徐佑臉上打了個轉,然后別過頭去,不知想些什么,耳根處的肌膚卻清晰可見的紅了一片。徐佑話剛出口就后悔了,前幾日那場的碰觸之后,詹文君避了他三天才恢復了正常的交往,這會一時口快,又讓兩人陷入尷尬的境地,真是何苦來由。
正想著如何緩和下氣氛,萬棋飛身而至,道“鮑熙帶著衙卒從至賓樓離開,沒有見到席元達!”
詹文君輕咳一聲,轉回身子,神色看不出異樣,道“郎君果真料事如神!”
徐佑卻沒答話,沿湖邊前行了十數米,用柳枝探了探水深,又沿著岸邊的泥土劃了長長的一道線,陷入了沉思當中。
鮑熙空手回到縣衙,顧允問道“人犯呢?”
“沒有抓人!”
“嗯?是不是發現了疑點,席元達并非元兇?”
“倒也不是!”鮑熙沉聲道“席元達應該跟兩商販和劉明義被勒一案脫不了干系!或者說的肯定一點,他就是此案元兇!”
顧允皺眉道“既然先生認定了元兇,為何不帶他回來審問?”
“被擒的商販已經罹難,尸骨無存,劉明義口說無憑,都不能將席元達定罪。”鮑熙勸道“明府,對付席元達不是易事,他背后站著的可是杜靜之,須三思后行!”
“先生,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可不要忘了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率土之濱莫非王臣,杜靜之也好,席元達也罷,只要不在我的治下犯案,我自不會去招惹他們,可現在是兩條人命……”
顧允慢慢起身,頎長挺拔的身材,美貌如婦人的容顏,都在這瞬間遠去,唯有一言一字,充斥天地之間,道“兩條人命!光天化日,眾目睽睽,竟敢掠人于前,殺人于后,殺人后復又掠人,簡直視朝廷律法如兒戲,似這等無父無君之徒,別說區區一個消災靈官,就是孫冠親臨,我也要拿他問罪!”
“飛卿!”
這是鮑熙到錢塘輔佐顧允后第一次叫他的字,然后撩起袍襟,緩緩跪下,言語懇切之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