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佑呆了片刻,心思電轉(zhuǎn),莫非這個時代鳩摩羅什還沒有譯注《摩訶般若波羅蜜大明咒經(jīng)》,也就是說在心經(jīng)之后的《中論》《百論》都還沒有面世,怪不得楚國的佛門還處在六家七宗的初級階段,發(fā)展不是很快。
所謂六家七宗,本無宗,即色宗,心無宗,識含宗,幻化宗,緣會宗,此為六家,本無宗又分化本無宗和本無異宗,此為七宗。
簡單來說,本無宗認為一切諸法,本性空寂,無在萬化之前,空為眾形之始,經(jīng)義偏重于無,非有是無,非無也是無;
即色宗認為色不自有,雖色而空;色即為空,色復(fù)異空,經(jīng)義偏重于色,初步意識到了色即是空的道理,卻沒有意識到空即是色,而是將色和空對立了起來;
心無宗認為有象不可言無,無形不可言有,內(nèi)止其心,不空外色,經(jīng)義偏重于心,色是客觀存在的現(xiàn)象界,但內(nèi)心不執(zhí)著于外物,也就到了空的境界。
識含宗認為三界為長夜之宅,心識為大夢之主;幻化宗認為世諦之法,皆如幻化,從本己來,未始有也;緣會宗認為緣會故有,緣散即無。這三宗偏向于修行主體的有無和析法空來論空,偏重小乘佛學(xué),跟本無、即色和心無三宗探討的不是一個問題,向來被這三宗看不起,屬于末學(xué)后進,流傳不廣,信徒也不多。
本質(zhì)而言,六家七宗一脈相承,都是佛教般若學(xué)派的分支。自東漢支婁迦讖傳譯道行般若經(jīng)開始,先朱士行講經(jīng),后有道安疏義,他們用老莊玄學(xué)來格義般若,從而產(chǎn)生了“格義佛教”,繼而對般若空的思想產(chǎn)生種種分歧,造成了六家七宗各自為政的混亂局面。直到鳩摩羅什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(jīng)傳入東土,般若學(xué)才真正入了大乘境界。
“我信口一說,你那么認真作什么?”徐佑對佛道兩教的經(jīng)義了解頗深,真要忽悠起來,難保不讓何濡驚掉下巴,只是時機不到,多說多錯,不如敝履自珍,以待來日。
何濡做了多年和尚,一朝還俗,志向早已不在青燈黃卷之中,見徐佑不愿多說,也不再追問,勉強壓下心中的求知欲,道“風(fēng)虎已經(jīng)打聽到了,周英兒昨晚乘舟離開了碼頭,去向不知。”
他們邊說邊走,冬日寒氣逼人,開口就是一團團的白霧,升騰不散,徐佑雙手交握,輕輕揉搓了一下,感覺到掌心的暖意,側(cè)頭望向左彣,道“知道船家的姓名嗎?”
左彣回道“船家叫齊大,是錢塘本地的老船工,行舟數(shù)十年,技藝嫻熟精湛,是出了名的好手。”
找這樣的船工,莫非周英兒要出海?
“齊大既要遠行,總該對家人說清去處,定下歸期,然后才能放心離開。找他家人問問,應(yīng)該會有線索的?!?
左彣苦笑道“問過了,齊大只有一個獨子,五年前染病去世,妻子也因傷懷過度,去年病故,現(xiàn)在是鰥夫一個,說走就走,了無牽掛?!?
徐佑猛的停下腳步,跟著身后的何濡砰的撞了上去,皺眉道“周英兒思慮周,行事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,竟不留一點破綻,我原先小看了他。若是心性如此,那他選擇齊大,不僅是因為齊大沒有家人走漏風(fēng)聲,更可能的是,這樣一個無牽無掛的人,就算從此再也不回錢塘,也不會有人惦記和找尋……”
左彣一驚,道“他敢殺人?”
何濡揉著鼻子探出頭來,沒好氣的道“所謂殺人越貨,他連五十萬錢都騙了,不會在乎背上一條人命!”
左彣久在軍中,殺人只是等閑事,可周英兒這樣的人,普通的再普通不過,頂多逞弄口舌之利,賺些抽成的小錢而已,卻能在轉(zhuǎn)瞬之間,變成一個殺人越貨的瘋子。
為什么會這樣?
左彣心中存有疑慮。
徐佑長嘆道“這樣一來,真是天大地大,再無蹤跡可尋了!”
“那也不見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