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一早,徐佑按時醒來,望了望窗外,依稀有了點朦朧的亮光。秋分聽到動靜,忙從外面掀開簾子進來,道“小郎,要起床嗎?”
入了冬,寒夜越來越長,太陽升起的也越來越遲,徐佑伸了個懶腰,道“起來吧,躺著也無事,你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去。”
“諾!”
秋分清脆的答應了一聲,轉身去打來熱水為他凈了手臉,擔心的道“何郎君昨夜醉了,在院子里翻滾了好一會,似乎還說了些大不敬的話,冬至嚇的臉都白了,最后還是左郎君力大按住了他,背回房內才沉沉睡去了……”
“嗯?”徐佑從詹文君那里順來的雪泥酒當然不會只有一壺,昨夜趁著酒興,幾乎都拿出來喝掉了。等過了子時,他奔波一天,身體受不住,覺得累先去睡了,留著左彣陪何濡繼續喝,沒想到最后竟醉的發起酒瘋來。
“哎,古人說酒品看人品,其翼的人品果然不怎么好啊!”
秋分撇撇嘴,道“小郎偏喜歡捉弄他,何郎君平時人很好的,只是……只是喝醉了有點多話……”
“哈哈哈!這就叫酒品差知道嗎?我要是喝多了酒,肯定倒頭大睡,絕對不給你們惹麻煩!”徐佑嘴上說的輕巧,心里也有點擔心何濡。從昨晚就能看出他的心情似乎有點不好,言談舉止大異往日,否則的話,以他的城府,別說當眾流淚,就是情緒上的波動也等閑不會流露出來。
剛走出房門,旁邊的廂房也吱呀一聲打開,履霜探出頭瞧了瞧,不施粉黛的俏臉露出笑意,輕手輕腳的關上門,快步走了過來,道“ 小郎,要去看望何郎君嗎?”
“連你也知道了?”
履霜小雞啄米般的點點頭,似乎心有余悸,道“何郎君拉著我唱了半夜的曲,還都是北狄的鼓角橫吹,巍峨蒼莽,悲涼處直指人心,害得我眼睛都哭的腫了。喏,還有喉吭,估計也有些沙啞,恐怕月余之內沒辦法再給小郎唱曲了。”
適當的撒嬌不會惹人厭煩,反倒是拉近彼此距離的不二法門,履霜很精通這一點,也做的恰到好處。
“鼓角橫吹曲?”
《晉書?樂志》里記載橫吹有鼓角,又有胡角,是騎在馬上演奏的一種樂曲,屬于軍中樂,后世比較出名的《秦王破陣樂》其實也是橫吹曲的一個變種。
徐佑前世里受朋友邀請,曾聽過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辦過鼓角橫吹曲的專門演奏會,不過自漢以來的二十八解、黃鵠十曲、關山月八曲都已經失傳,所以昨晚沒有聽出來底細。現在想想,何濡吟唱的那首“誰能騎此馬,唯有廣平公”正是典型的橫吹曲的風格。
徐佑從不曾把履霜當做家養的歌姬,也不需要用她在清樂樓中學到的聲色來娛人娛己。準確來說,履霜現在是自由身,她的奴籍早在吳縣城外就已經拋入了江水之中,單以身份而論,她和徐佑、何濡、左彣等人其實沒有什么區別。
也即是說,如果她不愿意,沒有人可以強迫她做任何表演!至少在徐佑可以庇護的范圍內,沒有人可以!
正因如此,履霜昨夜沒有拒絕何濡,寧可壞了嗓子也要陪他發泄情緒,這不是她的義務,也不是她份責之內的事。徐佑跟這個時代大多數人不同的地方在于,他從不覺得別人應該額外的服從和付出,所勞必有所得,這是文明進步的核心體現。
“等下讓秋分熬一碗犀角地黃湯給你,服上三四次應該就沒事了。還有,鼓角橫吹曲適合隴右大漢執鐵板高聲唱和,你一個小女郎,音色柔軟清媚,若唱樂府,則以西曲為宜,今后莫要逞強了!”
西曲和吳歌是江東最為盛行的兩種曲樂,履霜低垂著頭,眸中帶著淡淡的暖意,道“知道了!”
進了院子,看到何濡盤坐在石凳上,雙手抱膝,抬頭望著遙掛在天邊的殘月,晨星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