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銀河漂浮著的粼光,閃爍了整個世界。
“醒了?”
徐佑到他身邊坐下,何濡沒有回頭,輕笑道“沒怎么睡,半夜起來吐了一場,就坐在這里醒醒酒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我沒事!”何濡沉默了一會,道“昨天,是先父的忌日!”
徐佑其實猜到了一點,畢竟以何濡的城府,能讓他失態的事情不多。何方明三十年前受誅而死,天下皆知其冤,徐佑沒說什么安慰的話,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,陪著他一直坐到天光大亮。
紅日,朝霞,今天應該是一個好天氣!
吃過了早飯,徐佑陪著何濡在院子里四處賞玩,既能散散心,也能商量下一步的行止。左彣待在房內打坐練功,積極的恢復身體,錢塘現在看似風平浪靜,可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,作為團隊里唯一的武力擔當,保持戰斗力是目前最重要的事。至于秋分她們三個女郎,自然忙碌著打掃和收拾,靜苑是彼此的家,家就應該有家的樣子,干凈、整潔,對了,還有溫暖!
不過五進的宅子實在太大了些,完整的走一圈也得大半個時辰,要是在假山竹林里尋幽探勝一番,估計沒兩個時辰搞不定。幸好左右無事,兩人邊走邊聊,論人鞭辟入里,論史入木三分,論心針針見血,都是飽學之士,都是歷盡艱辛,越說越投契,可謂俯水枕石,游魚出聽,臨流枕石,化蝶忘機,一談一笑,盡得真趣。
不知過了多久,秋分從遠處走來,左顧右盼,顯然在尋找兩人。徐佑招了招手,道“這里!”
秋分聞聲望了過來,小臉露出喜色,提著裙裾跑了過來,喊道“小郎,有人投拜帖!”
拜帖也叫門狀,類似于后世的名片,若是通過仆役投遞,則要配置拜匣以示尊重。拜匣一般用檀木制作,涂上紅漆,做工精美,將拜帖寫好放入,有時還要加鎖鎖上。
“誰人的拜帖?”
“蘇棠!”
徐佑一笑,轉頭對何濡道“正主終于現身了,走,一起去瞧瞧!”
回到主廳,履霜將拜帖交到徐佑手上。打開一看,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,開頭謹具二字,常用的拜帖格式,并不出奇,不過讓徐佑覺得有意思的卻是落款錢塘女弟蘇棠頓首拜。
時下女子行文多自稱妾,哪怕再怎么心高氣傲,也無法對抗世俗禮法??商K棠偏偏自稱女弟,似乎想要跟男子平等論交,先不說別的,單單這份勇氣和反抗精神,就從拜帖里表達的淋漓盡致。
徐佑把拜帖轉交給何濡,嘆道“此女不好惹啊……”
何濡接過來一看,調侃道“《爾雅》云‘夫之姊為女公,夫之妹為女弟’,蘇棠看來很想跟七郎認個親!”
明知他在歪解詞意,徐佑還是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,道“我家在義興,錢塘可沒有什么妹妹,這個親不認也罷!去吧,請蘇女郎進來!”
過了片刻,秋分身后跟著一個妙齡女郎施施然步入靜苑,蒼松翠柏之間,青云白日之下,驟然出綻放了一抹耀眼的光。
一身青色的錦緞襖裙,繡著不規則的銀絲線,灰色的雪貍絨綴在襟領周圍,映襯的臉蛋上的肌膚似乎比雪還白了三分。雙眸清澈見底又不失明媚,偶爾閃過一絲神秘,令人無法琢磨,弱柳般的秀眉,如同輕描淡寫的畫筆,掃出兩道沒入鬢角的眉鋒。她的身形不高,不過窈窕婀娜,恰到好處,寬寬的革帶比尋常女子要系的緊一些,更顯得纖細的腰身盈盈一握,唇角總是帶著甜甜的笑容,充滿了不同于這個時代的熱情和青春正好。
她走的近些,仿佛帶來了整個江南的春意!
“女弟蘇棠,拜見徐郎君!”
蘇棠雙手交疊,平伸至胸前,說話的聲線不急不緩,沒有鶯鶯燕燕的柔弱,反倒是清風明月般的疏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