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間里只擺著一張破板床,空氣充斥著難聞的味道,讓人幾欲作嘔。床上躺著一個老婦人,臉上在眼睛的位置只有兩個深深的黑窟窿,干瘦的好像陳年的橘皮,被風吹日曬割裂出了無數道溝壑。
她躺在那,身上已沒了生氣,仿佛一個將死之人,在茍延殘喘的等待生命力耗盡的那一刻!
比起死亡更悲慘的,是等待死亡的過程,履霜毫不嫌棄,跪在床頭,握住了老婦的手,輕聲撫慰著。
說來也怪,老婦漸漸止住了哭聲,顫巍巍的問道“你……你們是來找百畫的……”
她的聲音太小也太沙啞,徐佑他們根本聽不清楚,履霜將耳朵湊到她的嘴邊,認真的聽著,扭過頭道“她問我們是不是來找百畫的?”
“你告訴老人家,我們是百畫的朋友,路過此地來看看她,沒有惡意。”
履霜轉述了徐佑的話,老婦極力掙扎著,微微搖了搖頭,道“不,不好……我那個可憐的女兒啊,太命苦了……”
她斷斷續續說了許多話,有些前言不搭后語,有些模糊不清,經過履霜仔細辨別和確認,大家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。
當年錢塘大饑,百畫父親去山中覓食,不小心跌落懸崖摔死了。又過了三日,百畫的哥哥感染了風寒,沒錢買藥,也沒錢吃飯,眼看著也要死了,老婦狠著心,將已經五歲的百畫賣給了郭氏,用換來的錢,買了藥和糧食,熬過了那段艱難的時日。后來百畫在郭氏受寵,賺取的例錢幾乎分文不少的拿回了家,給哥哥蓋了房子,娶了妻子,還置辦了一些田地,過上了太平幸福的日子,一家人其樂融融,相處的極好,感情也很深厚。
誰成想,李季突然出現,雇游俠兒囚禁了百畫的家人,惹來一場潑天大禍。雖然人都被救了出來,可老婦雙眼成瞎,失了兩根手指,哥哥被砍掉了一只左手,成了廢人,不僅身體上廢了,整個人的精氣神也隨著斷手遠去,垮掉了。雪上加霜的是,百畫又被郭府趕了出來,從此再也沒有了固定的生活來源和足夠讓周村村民羨慕的體面。
回家之后,事情開始起了變化,先是嫂子天天聒噪,挑刺鬧事,指桑罵槐的辱罵,再后來連哥哥也不幫百畫說話,跟著數落她的不是。百畫從小在郭氏為奴,卻極少受氣,養了一個高傲的性子,可經過了這一劫,心喪若死,深覺是因為自己的緣故,害的母親和哥哥變成了這個樣子,就是死了也不能贖罪。因此逆來順受,包攬了家里的家務,做飯砍柴洗衣甚至連種地都去了,跟村里其他的農家女子沒任何的不同,對母親盡孝,對哥嫂盡心,再也尋不到一絲曾經的俏皮和伶牙俐齒。
可就是這樣,依然不能得到哥嫂的原諒,嫌棄她在家中吃白飯,又是一個晦氣沾染不得的災星,竟伙同外人將百畫騙到村外的荒僻處,打暈了裝到袋子里,賣給了一個路過錢塘的寧州行商為奴。
老婦記得清楚,那日她問起百畫,感覺幾日沒有見到女兒。趁著百畫的哥哥不在,嫂子一五一十的將所有事情告訴了她,說完還十分的得意,覺得送出去了災星,今后必定會家業興旺,人畜平安。
老婦不敢哭,一哭這個女人就會虐待她,不給飯吃,毆打,還故意放置雜物,讓她摔倒了兩次,從此癱瘓在床,再也無法行走,連排泄的穢物都積滿了床鋪,搞的整個房間腥臭難聞。
她早該死了,可死之前,連百畫是死是活都不知道。她不甘心,不愿意閉眼,硬撐著活到了今日,聽到了剛才外面的爭執!
眼瞎了,手殘了,腿癱了,可耳朵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靈光,所以老婦放聲大哭,想要吸引徐佑他們的注意。
她成功了!
“啊!”
履霜突然發出一聲驚呼,俏臉痛的幾乎變了形狀,老婦死死捏住她的手,喉嚨里的痰阻擋了聲音,胸腔不停的發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