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數道目光齊刷刷的盯著徐佑,要不是他前世里見慣了大場面,光這一下萬眾矚目,很可能嚇得當場失態。
陸緒的手悄悄地緊了一緊,旋即又松弛下來,表情十分淡然,似乎沒有把竺法言的品評放在心上。他出身陸氏,才名盛于江東,明年入仕后,前程不問可知,就是瞎子聾子也知日后自會貴不可言,竺法言賣弄什么神相經,故弄玄虛,不值一哂。
至于徐佑……呵,笑話!
顧陸朱張,孔賀虞魏,除了賀、魏受掠賣良人案牽連,門內子弟不得參加定品,而朱氏是苦主,近來韜晦,也沒一人前來。揚州八姓足足到了五家,還有其他各姓士族,家世顯赫,才俊輩出,何時才輪到徐佑這個破落莽夫來人中稱貴?
顧允擔心的看向徐佑,今日的局面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復雜的多,從虞恭冒出來開始,王途、孔瑞阻攔于道,好不容易登上三樓,先是陸緒突然發難,要十人戰一人,接著竺法言又毫無征兆的將話題引到徐佑身上,仿佛有一張無形的大網,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悄然灑落,不知何時就會束緊,再也掙扎不得!
徐佑跪坐蒲團,雙手交疊放在腿上,身子未曾晃動分毫,臉上掛著淺淺的笑,不見喜怒,也不見悲歡,如山之穩,如淵之深。顧允心中也隨之大定,認識至今,徐佑從沒有讓他失望過,如此坦然,肯定早有應對的策略,坐觀他見招拆招,化鋒鏑于無形!
“上座果然不流于凡俗,此子布衣革帶,觀面相并無過于出奇之處,又何以得知座中諸君,以其為最貴呢?”
張紫華興致更濃,似乎并沒有感覺到徐佑已經成為眾矢之的,對廳內諸人分說道“你們或許不知,我對竺法師的神相經覬覦已久,苦于沒有機會一窺門徑。當初在金陵時不知言語激過他多少次,這老和尚卻吝于顯露,讓我好不煩惱。今日不知吹得那門子風,竟開了金口,你們且認真聽了,必會受益匪淺!”
張紫華所問,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。文人相輕,自古已然,能來雅集混名聲的,無不是追名逐利的世俗中人,乍然聽聞有一人將來會壓過所有人一頭,尤其這人還是庶民,誰能真正的心悅誠服?
徐佑雖然氣宇軒昂,長身玉立,但在顧允、都明玉、陸緒等人面前,只能算是平常,如何入得竺法言的眼,實在讓人匪夷所思。
眾人翹首凝視,屁股抬離蒲團,伸長了脖子而不自知,大多憋著一口氣,只等竺法言說出他的理由,若是不能服眾,立刻群起而攻之!
大德寺的上座又怎樣?
惹了眾怒,也叫他顏面無光!
竺法言重新合攏了雙目,形如槁木,輕聲道“佛曰不可說,不可說!”
“哎,上座莫打機鋒,今日是佛不可說,你也非說不可!”張紫華難得擺出一副潑皮無賴的架勢,看到諸人目瞪口呆。
竺法言苦笑道“你啊,作了揚州大中正,卻還是這個性情!”
“性情若是輕易改變,那就不叫性情了!”
張紫華不依不饒,纏著竺法言非得問個明白。竺法言執拗不過,道“有心無相,相逐心生。有相無心,相逐心滅,這位郎君雖無相,也無神,卻有心,故而更貴!”
要不是這里人多,徐佑忍不住想翻個白眼你大爺的才無相,這具皮囊好歹也是個美男子,是不是因為自己長的丑,所以看別人都不看臉啊?
“哦,何謂有心?”
“心為神主,五行之先。世人執形而論相,不過管中窺豹,落入下品,唯離形,不拘法,先觀神,后觀心,才可識人!”
“這是譏我呢!”張紫華哈哈大笑,道“我觀人只知五官十二宮,卻不知心、神二字!”
竺法言搖頭道“你自有識人術,只是嘴上不認罷了!這位郎君心如止水之淵,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