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安十三年,在揚州的血雨腥風中如期到來。
這年的除夕沒有上一年在錢塘時的熱鬧和其樂融融,徐佑閉門謝客,簡單的做了幾道菜,和部曲們吃了年夜飯就各自散去,沒有守歲,沒有爆竹。戰(zhàn)亂之時,白骨盈野,無心慶祝,故而朝廷詔令上下人等,賀歲一切從簡。
元日一早,履霜取了新作的衣服,徐佑搖頭拒絕,還是穿著去年的舊衣,和何濡左彣冬至等在大廳碰頭,問道“戰(zhàn)事如何?”
“剛接到太守府傳來的消息,前夜句章縣大戰(zhàn),朱智先勝后敗,被溟海盜從海上登陸,襲擾了后方。朱智挫了鋒芒,后撤三十里,于鄞、鄮二縣之間駐扎修整,暫無下一步行動!”
冬至手中拿著幾張剪裁成三寸見方的紙卡片,上面寫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字和彎彎扭扭的曲線,這都是從尺牘高疊的情報線索中摘要出來的提綱,也只有她一個人能夠看得懂。
“另,從臥虎司得到軍報,溟海盜和白賊水軍匯合一處,已經徹底占據(jù)了滬瀆水域。從錢塘瀆至浹口一帶,暢通無阻,幾乎可以從南北任何地點登陸支援白賊馬步軍作戰(zhàn)。這也是朱智此次攻打句章縣,無功而返的重要原因……”
徐佑和孟行春現(xiàn)在是蜜月期,偶爾會有情報送過來。臥虎司營救公主之后,奉蕭勛奇的命令,不惜一切代價,和風門圍繞揚州戰(zhàn)局進行面對抗,雖然還未占據(jù)上風,但也不是以前那種耳目俱盲的睜眼瞎狀態(tài)了。
“其翼,你認為朱智接下來會怎么做?”
“都明玉的偽朝現(xiàn)在僅余會稽和吳郡數(shù)縣,地盤小的可憐,估計連他自己都會不好意思自稱什么大吳國……”何濡習慣性的先吐槽幾句,這才轉回正題,道“句章是會稽東面的門戶,和余姚、上虞成一線,構筑了會稽半郡繁華。若想保住這三縣,句章必然不能有失,所以白賊定會在此和朱智死戰(zhàn)。朱智老奸巨猾,卻不會順白賊的意,選擇于句章城下消耗兵力。天有陰陽,物有正反,若不能力奪,則只可詐取!”
左彣疑惑道“詐取?”
“兵不厭詐!攻城向來為下下策,朱智此番帶兵平亂,連取三十余城,幾乎沒有一次是正面強攻奪下來的,詭變奇譎,高深莫測!”何濡目光閃動,起身走到沙盤邊上,指著里面一處所在,道“這里是三江口,蘭江、東江、奉江,三江合聚,深數(shù)十米,寬百米,自東而西,湍急流淌。三江口往下數(shù)十里,句章縣城依江水而建,如果我是朱智,只需動用三萬人,土封石堵,一夜可讓三江口斷流,然后決口倒灌,句章城再高大堅固,也要變成一片澤國,旦夕可下?!?
徐佑左彣冬至山宗等人盡皆失色!
履霜是經過離亂的人,飽讀詩書,豈能不知一旦江水灌城,將是何等的生靈涂炭,顫聲道“郎君此言,可有……可有把握?”
冬至也是皺眉道“朱智真敢這么無情決絕么?難道就不怕日后會稽百姓指著腦門子詛咒他嗎?”
“至少九成可能!至于流言和罵名,朱智立此不世之功,不給自己找些污點,金陵城中的那位主上豈能放心?”
何濡的指尖從沙盤上劃過,畫出一道清晰的朱智軍撤退的路線,然后屈指敲了敲當前安寨的地方,冷笑道“前夜之戰(zhàn),朱智縱有損傷,也微乎其微,根本沒有必要一撤三十里。甚或他早就探知溟海盜登陸的消息,只是佯敗麻痹白賊而已。讓出這三十里,正好避開了江水流經的區(qū)域,若說他不是處心積慮,真是鬼都不信!”
山宗張大了嘴巴,道“以前總聽人說張良運籌帷幄之中,決勝千里之外,還當是夸大其詞,遇到其翼郎君才知道世間果然有這等人物!”
何濡嗤之以鼻,道“這點微末伎倆,算得了什么。千葉當初在吳興郡用兵如破竹,頗有善戰(zhàn)之名,雖后敗于蕭玉樹之手,卻是因為麾下部曲不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