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三息之后,艙室的房門打開,宮一側身讓到旁邊,道“請!”
徐佑悄悄的吸了口氣,讓宮一通過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到他平靜外表下遮掩的局促和不安,然后抬腳邁步,跨過了這道門!
“錢塘觀箓生林通,拜見祭酒真人!”
袁青杞身穿一襲月白色的交領衫裙,袖口、衣襟和下擺沒有像士族女郎那樣綴著各色的緣飾,腰間系著皂帶,將腰身的盈盈勾勒出來,腳下是最普通不過的麻履,頭發沒有像上次那樣梳成歸真髻,而是清爽利落的靈蛇髻,態濃意遠,肌理細膩,真可謂顧盼遺光彩,長嘯氣若蘭。
這一身裝扮簡單至極,別說跟士族門閥的女郎比,就是普通人家的女郎穿著也要更華美和精致些,可樸素中自見真趣,映襯著袁青杞那清麗無匹的容顏,反倒給人返璞歸真的圣潔感和儀式感。
徐佑只用眼角的余光掃了掃,雙手交疊額下,畢恭畢敬的跪地施禮。袁青杞端坐不動,審視徐佑了片刻,口吐妙音,道“林通,你可知罪?”
徐佑身子一抖,又伏低了幾分,語帶茫然,道“弟子不知何罪!”
袁青杞翻了翻案幾上的書,玉容不見喜怒,道“這是你作的經?”
“弟子早年曾在山中逢一野道人,睡夢里得授此經,不過事后便忘記了,直到數月前入了道門,受度師馬真人教誨,似乎喚醒了弟子靈智,這才重新記起此經,故而閑暇時寫就成冊!”
徐佑和竺道安說是他的著作,那是故意氣竺道安,擺明了我要作偽經來詆毀佛門,你又能奈我何?但對其他人就不能這樣說了,必須假托神跡,才可名正言順的將《老子化胡經》納入道藏正典。
“原來如此!”
袁青杞不置可否,道“明法寺竺上座觀此經而吐血,至今未曾蘇醒,顧府君的問牒已經發給了我,要我解釋緣由。此事因你而起,你來教教我,該如何回復顧府君?”
“回稟祭酒,明法寺論衡,雙方自憑才辯,弟子絕無絲毫失禮之處,在場的萬余人皆可為證。至于竺上座,他挾連勝之威,存必勝之念,結果敗于弟子一無名小輩之手,心氣難免郁結難平,所以才吐血昏迷,與此經文何干?再者,就算竺道安觀此經而吐血,這《老子化胡經》乃我道門典籍,佛門如何想,是他們的事,又與我等何干?”
袁青杞微微一笑,登時給這簡陋的艙室平添了春色三分,道“宮一,聽到了嗎,據此回復顧允。”
宮一躬身道“諾!”她頓了頓,又望了徐佑一眼,猶豫道“要不要委婉些……”
“不改一字,據此回告。”
“諾!”
“好了,起來吧,別跪著了!”袁青杞神態舒和,儀態嫻雅,道“早前在錢塘斬蛟時,就是你出面以清河張揖的《廣雅》為辭,說服了那些圍觀的百姓,這才讓錢塘觀重現舊日香火。這個功勞,本想著等過段時間再賞你,沒想到才幾個月,你就又讓我刮目相看。”
徐佑起身跪坐在蒲團上,雙手平放大腿側,腰背微躬,低垂著頭,道“祭酒斬蛟是真,弟子不過適逢其會,見那些愚民似有懷疑祭酒之意,一時義憤,這才斗膽妄語,祭酒不責罰弟子多事就是萬幸,豈敢再領賞賜?”
“斬蛟不過力氣活,會些武藝就能做到,可要讓百姓因而信奉我天師道,可不是區區武藝能夠做到的了。”
袁青杞笑了笑,溫聲道“那,就要借助你的本事!”
徐佑連忙叩首,道“弟子不敢當祭酒盛贊……”
“你自當得起,不用謙遜!我教向來有功必賞,有罪必罰,你立此不世之功,我會稟明天師,升你為揚州治的兩名正治之一!”
“啊?”侍立旁邊,向來不動聲色的宮一滿臉錯愕,差點脫口驚呼而出。
徐佑猛然抬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