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女郎來了,郞主高興,你可不知,收這個女徒兒,郞主有多疼呢……”
張玄機這么晚去找崔元修,也是不得已,拆墻補墻折騰了一天,只有這個點才得出空閑。經過徐佑觀察,張玄機并沒有住在崔府,而是午后就離去自回住所。今晚肯定是有要事商議,所以得避開白天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。
做好宵夜,徐佑對候著的管事道“剛研制出一道新品,郞主或許會問起,不如我送進去?”
管事的想了想,反正也不是第一次,應該沒什么問題,道“也好,去吧,切記不要打擾到郞主和張女郎!”
“是是,小人曉得!”
崔元修在書房見的張玄機,徐佑如今耳目聰明,隔著四五丈遠,周邊環境又很寂靜,將兩人的對話盡皆收入耳內。
“師尊,你前日離府時應許了我,等回來后就商議收徐佑為徒之事,為何這會又不愿談起了呢?”張玄機跪伏于地,懇聲求道“徐佑的人品和文思都為江東佼佼者,定不會辱沒了師尊的名聲。
崔元修嘆道“玄機,那徐佑小兒無情無義,你又何苦為了他這么委曲自己呢?我故意折辱他,正是為你出口惡氣!”
張玄機低聲道“師尊何出此言?我和徐佑不過相識而已,并無宿怨……”
“你身邊那個婢女叫清珞的是吧?”崔元修倒也不遮掩,解釋道“你師娘有次私下里向清珞問起你是否有喜歡的郎君——玄機,別怪你師娘多事,她也是關心你,沒什么惡意。清珞提起徐佑和你曾在錢塘有過交往,像那等負心薄幸之徒,人品如何,我自有研判。”
“師尊,我……”
張玄機沒料到心底最隱秘的這段情愫,竟然被清珞私下里告知了外人。或許清珞看來,崔元修是她的師父,那是幾乎等同于父母的存在,被師娘誘導之下,難免心直口快,數落徐佑的不是,這情有可原,可誰能想到,竟惹來這么大的風波?
崔元修撫須笑道“你也不必害羞,我和你父向來交好,今又是你的老師,無事不可對我言明。”
張玄機默然良久,道“我重他遇難不頹、逢強不折,我憐他身世浮萍、孤苦伶仃,我歡喜他的詩詞文章,更敬佩他的胸懷抱負,崇慕或有幾分,可若說鐘情,卻沒師尊想的那樣非君不嫁。”
“既然如此,那就更不必收他入我門墻!哪怕沒有你的緣故,此子我也極其厭惡,年少成名,輕狂無度,仗著丹陽公主和湘東王的勢,要強壓我低頭……哼,崔某何許人?三十年前,主上數次逼我出仕,我尚且拒而不受,區區孺子,比當今如何?真是不識好歹!人言義興徐氏皆蠻子,果真蠻橫無理!”
崔元修之所以堅拒徐佑為徒,為張玄機出氣是真,心里莫名的厭惡也是真,但還有很重要的原因,是為了他最看重也最疼愛的弟子梁淵。
自張玄機半年前主動拜入崔府,梁淵就對這個世間罕見的奇女子動了心,崔元修也有意成這段因緣,原想著過了年關,等時機成熟再提親不遲。可不曾想徐佑突然來京,張玄機竟舍得拋下尋覓廣陵散的良機,不顧奔波之苦,連夜趕回京城來說情。
他老來成精,眼光何等毒辣,方才略作試探,自然看得出張玄機言不由衷,估計對徐佑余情未了,所以把狠話說絕,徹底斷了徐佑入門之路。
“師尊,徐佑絕不是這等人,請容徒兒辯解一二……”
崔元修擺擺手,道“不必說了,徐佑今生今世絕無可能成為我的弟子,莫要再圖費口舌。”又道“不過,今夜既說起你的事,我也不必再瞞著你。玄機,梁淵的人品勝徐佑百倍,家世雖比不上吳郡張氏,可也算得品階里的中等士族,徐佑那剛剛恢復的下等士籍更是無法比擬。過幾日我安排一下,就代梁淵去貴府提親,想必張中丞應該中意我為你選的賢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