舜華先進內堂,過了會出來對徐佑點點頭,低聲道“去吧,他心情不好,你注意點言辭,別刺激他。”
這就是后宅有人的好處,徐佑推門進去,安休林去了冠,只留布幘,稀疏的頭發配上獨眼,顏值就別提了,又平易近人多年,氣質培養的太接地氣,什么王者之風,什么不怒而威,幾乎和他絕緣。
反正徐佑站在身旁,只感覺是和鄰居閑話家常,可越是如此,越要表現出足夠的敬意——他是臨川王,是天潢貴胄,不是隔壁的阿貓阿狗,今天的嘻嘻哈哈,可能就是明天自尋死路的借口。
“殿下可是為了顧及兄弟之情?”默立良久,徐佑開口問道。
這是聰明人的做法,不提利弊,不說強弱,不唱高調,人嘛,歸根結底,還是要講情分。從兄弟之情切入,方便打開話題,安休林苦笑道“還是微之知我……大兄他不仁不義,無君無父,可畢竟已經登基稱帝,滿朝文武跪拜臣服,我若反抗,不同樣成了無君無父的佞臣?”
徐佑何等聰明人,安休林話里的重點在滿朝文武,他覺得安休明大勢已成,若反抗無疑是蚍蜉撼大樹,不僅于事無補,事敗后還累及無數。
“是啊,我想想也替殿下感到為難,可風物長宜放眼量,安休明倒行逆施,必遭惡報,百年之后,史書如何寫他,又如何寫安氏?殿下舉義,非為自己,也非為兄弟奪嫡,而是為了挽救安氏百代的威名。”
安休林神色一動。
“只有殿下入主太極殿,才有可能保安休明的性命,貶為庶人,擇地流放,總比被別人害死的好。若顧及兄弟之情,此為最上上策!”
安休林趕忙搖頭,道“我萬萬不成,眇目禿發,怎么為人主?”
徐佑正色道“黃帝龍顏,顓頊戴干,帝嚳駢齒,堯眉八采,舜目重瞳,禹耳三漏,湯臂再肘,文王四乳,武王望陽,秦皇雞胸鼻陷,光武大口日角,圣人皆有異象,殿下欲成大事,豈可執迷于此?”
安休林輾轉踱步,繞屋疾行,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,猛的停下腳步,道“微之所言乃至理,可我真的沒有稱帝之念,也無稱帝之力。若真要舉義,中軍至,如何應對?”
“以殿下之力,或許無法對抗中軍,可別忘了,江夏王遠在荊州,手里雄兵十萬,足可為依仗!”
安休林沉吟道“只是不知道三兄的打算……”
徐佑道“殿下若決心已定,我自去荊州求見江夏王,說服他一同舉義,到時南北聯手,天下可定!”
“好,我修書一封,由微之帶去荊州,若三兄起兵,我必然響應,并奉他為主,取大兄而代之!”
這是徐佑原本的打算,安休林兵少將寡,并無爭帝位的實力,若要拉攏江夏王,肯定要奉他為主。可這話徐佑不能說,幸好安休林不是真的蠢貨,看得清眼下的局勢,省卻了不少口舌。
商議完畢,安休林眉宇間還藏著憂色,道“只是朝廷使者將至,這關怎么過,還請微之教我!”
不知不覺中,安休林對徐佑的謀算很是認同和依賴,徐佑低聲道“裝病!殿下偶染怪疾,時日無多,使者總不能把你綁去金陵。”
安休林大喜,道“微之還有這等手段?”
徐佑笑了起來,別的不敢說,論起裝病,他敢稱第二,沒人敢稱第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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