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近黃昏。
徐佑出了宮門,慢慢悠悠的來到秦淮河畔,坐在延伸到河水的臺階上,看著畫舫里一盞盞的亮起了燈,逐漸有客人開始上船,鶯歌燕舞,管弦低鳴,槳櫓聲中隱約可見旖旎風光無數。
錦瑟微瀾棹影開,花燈明滅夜徘徊,
這是屬于達官貴人們的夜。
只是河水冰涼。
不知坐了多久,清明出現在身后,低聲道“郎君,客人到了!”
徐佑站起身,把手里的小石子扔進水里,道“走吧!”
長干里,徐宅。
“滅蒙駕臨江東,有失遠迎,恕罪恕罪!”
“大將軍折煞我了!”
商人打扮的于忠以鮮卑人的禮節表達了對徐佑的絕對尊重,然后從懷里拿出了元沐蘭親筆書寫的密信,道“公主要我代問大將軍安好。”
他曾經潛伏江東多年,擁有合法的身份和職業,前年離開江東后,依然留了退路,說是回鄉省親,此次重返江東,再次利用起來,輕車熟路,不虞會被識破。
當然,最主要的原因,秘府在徐佑的控制之下,別人就是有心,也沒那么龐大的資源查證他的身份,自是萬無一失。
徐佑接過信,沒有拆開看,隨手交給詹文君,道“公主還好嗎?”
于忠笑道“怎么說呢?也好,也不好!回京之后,皇后非要逼著公主成親,內行令高騰準備讓他弟弟高遠尚公主,幻想著從武都鎮的鎮都大將變成皇親國戚……”
“成親是好事啊,公主同意了么?”
“高遠這人金玉其外,敗絮其中,蘭京誰人不知,誰人不曉?那可是真正的草包,要不是高騰死命提拔,現在還是不入流品的雜號將軍,公主怎會同意嫁給這樣的蠢物?”
“哈哈,”徐佑笑了起來,道“原來成親是不好的,那好的呢?”
“好的就是嵩山道人康靜出手了,他夜觀星象,說公主親事關乎國運,三年內不易成親。靈智大和尚堅決反對,認為康靜是不知根底的野道士,妖言迷惑圣聽。兩人各執一詞,幾乎勢成水火……”
徐佑瞬間抓住了重點,道“哦,公主和康靜結成了同盟?”
“是!公主答應康靜,只要攪黃了婚事,就請皇帝敕封他為天師,上真君號,北朝道門以其為尊,并全力支持他和佛門分庭抗禮。”
“這倒難怪,康靜所求,無非是在魏國振興道門,公主投其所好,正可收為己用。”
于忠搖搖頭,道“康靜和崔伯余沆瀣一氣,不可能真正為公主所用,現在只是因為共同的敵人而結盟,等斗垮了靈智,是敵是友,還在兩可之間。”
“這怎么說?”
于忠壓低了嗓音,道“我從臺城打聽的機密消息,似乎康靜準備收二皇子元敦為徒,皇帝口風松動,隱約有成全之意!”
“嗯?”
徐佑的手指輕輕的叩擊著桌面,北魏以佛教立國,自魏主以下,包括太子元瀧在內,都篤信佛教,卻讓元敦改投天師道,背后的正治寓意不同尋常。
雖說這些年隨著康靜的強勢崛起,元瑜對靈智大和尚的信任不比從前,但是短時間內并沒有拋棄佛教,另立道門的意圖,并且佛門勢大,也不是說拋就能拋的,康靜現在下場搏殺,會不會太急躁了點?
不過,仔細想想也能理解,康靜代表的是北朝天師道,和靈智代表的北朝佛門天生相克,他就算不下場,也會被靈智視為敵人進行打壓,正好元沐蘭遞過來柳枝,聰明人知道什么時候該做出選擇,以前爭的是帝寵,現在爭的是下一代,人無遠慮必有近憂,據說元瑜對元瀧也不是特別滿意……
“你重點關注這件事,一旦有確切情報,可以動用訛獸把情報傳回江東。”
于忠肅然道“是!”
詹文君執壺為兩人斟酒,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