帶他來這里見我!”
過了片刻,使者來到城頭,早有親衛拔刀橫架脖頸,道“跪下!還不叩見我家鎮主?”
使者佁然不動,面無懼色,雙目清澈如平湖,既不下跪,也不答話。親衛愣了愣,他原是照慣例給使者下馬威,又不能真的殺了,要殺也得聽他說明來意,再由鎮主下命令才成。可此人是不是傻子,硬挺著脖子,卻一句話不說,這戲接著怎么唱?
正猶豫著是放下刀,還是再繼續恐嚇,聽使者慢悠悠的道“聽聞魏主復周禮,尊孔孟,以黃帝后裔自居,莫非連兩國交戰、不斬來使的淺顯道理都不懂得?”他擲地有聲的道“刀斧加頸,嚇得住那些不知春秋大義的夷狄,卻嚇不住承繼華夏正統的衣冠士族,爾等要殺便殺,何須多言!”
親衛被他凜然不可輕犯的姿態所懾,竟下意識的后退一步,醒悟過來時惱羞成怒,刀刃往脖頸里壓了寸許,厲聲道“殺你如殺豬狗,當耶耶不敢么?”
使者又是不言語,把親衛搞的不上不下,再次愣住,心里氣得差點就把佩刀劈砍下去了。幸好沒等太久,使者說道“足下色厲而內荏,看似威風,實則丟得是魏主的顏面。穆刺史,你還想看貴屬的丑態到何時?”
穆梵輕咦了聲,揮手示意親衛退下,道“觀郎君氣度,不像是只會傳話的無名之卒,可否通報姓名,現在楚國任何職?”
又是讓人難堪的停頓,使者袖手作揖,道“在下庾騰,忝為大將軍府理曹掾!”
“哦?”穆梵算是明白了,這人是說話慢,笑道“理曹典司法刑獄,算是霸府的緊要之職,看來庾理曹很受徐大將軍的器重……”
庾騰少年老成,每次回別人的話都要斟酌,所以顯得遲緩,道“騰百無一用,蒙大將軍不棄,為理曹掾實屬勉為其難。”
“是嗎?”
穆梵話鋒一轉,淡淡的道“或許是因為理曹出自庾氏,徐大將軍如今的聲勢可比曹操,卻又身如浮萍,不得不拉攏門閥以固其權位,故而濫發朝廷名器以遺足下……是也不是?”
這番話挑撥離間的味道很足,若遇到昏聵之主,說不得臨陣換將的破事都干得出來。庾騰雙手負后,微微笑道“我大楚今有圣天子在位,明齊日月,道合四時,大將軍蒙殊常之眷,外聞政事,內謀帷幄,正當君臣同心,濟復中原,潤萬里以風雨,震肆逆以雷霆,豈會受讒言所蔽?反倒是貴國的大將軍元光,功高蓋主,上下相疑,我恐鬩墻之禍,殷鑒不遠!”
“大膽島夷!”
“放肆!”
“島夷多舌,當殺之!”
“我來!”
庾騰一席話說的城頭上的披甲將軍們人人色變,竟等不及穆梵的命令,要把他挫骨揚灰。庾騰自若道“久聞鮮卑人自號勇士,卻沒想到只敢殺手無縛雞之力的使者。不過,我楚人不同,你們的人頭,自有十萬精卒在陣前憑武力去取!”
他身在敵營,四處殺機,卻又鎮定如常,穆梵心生敬意,攔住眾人,斥道“兩軍交戰,不斬來使,你們真的要給主上蒙羞嗎?還不退下!”
眾人眼冒怒火,可不敢不聽將令,手按刀柄,緩緩退后。穆梵請庾騰移步刺史府,這才正兒八經的把他當成了使者,問及來意,庾騰道“大將軍深知刺史乃北朝棟梁,不想交戰傷了兩國和氣,只要刺史讓開去路,大楚愿以七萬匹布帛為借路之資……”
這個價擺明沒有誠意,穆梵笑道“不如我私人給大將軍七萬匹布帛,請大將軍越秦嶺而伐秦,豈不兩全?”
“秦嶺難越,舟車勞乏,大將軍只走倉垣道!若刺史肯讓路,除七萬匹布帛外,城里的守軍和財物、糧草、軍械皆可帶走,我軍分毫不取。”
這哪里是借道?分明是逼我逃命去呢。穆梵搖搖頭,眼神堅毅如磐石,道“請轉告大將軍,穆某恕難從命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