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陳錦的掙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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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攻船上游十里,是把總牛二璞的接應(yīng)船隊。
說是船隊,其實攏共只有十來條船,而且都是百來噸的“小船”,整支船隊一門炮都沒有。
按千總大人的命令,牛二璞手下的哨二百多人部登船備戰(zhàn),除了少數(shù)火銃手外,大多士卒手執(zhí)腰刀、長矛,甚至竹篙,緊張兮兮地擁擠在兩側(cè)船幫。
河防營,本就與真正的水師不能比,在這黃河河面上,百來噸的兵船已經(jīng)不算小了,他們平時的主要職責,便是在河道各處設(shè)卡收稅為主,威風凜凜的登船檢查敲竹杠,嚇唬過往商船和漁民。
若是遇上剿個水匪啥的,也以前堵后截,跳幫作戰(zhàn)為主。
此刻,牛二璞站在船頭,目送著黃斯大的火攻船開動,紛紛順流而去,目光中既有幸災(zāi)樂禍,也流露出少許兔死狐悲之感。
他很清楚,千總大人對自己,已經(jīng)夠照顧的了。
黃把總這是拿命在給他開路,即便火攻得逞,這小子也必定九死一生,而趁勢掩殺撈取軍功的,卻是自己。
可是,一旦火攻失利,明賊殺奔而至,接下來便輪到自己當炮灰了。
“的!”
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十來條破船,又向上游方向觀望了一眼,牛二璞心中暗罵了一句臟話。
他知道,他的身后,安東城外還有從淮安調(diào)過來的河防營主力,可總督大人不知搞的什么鬼,就是不讓他們上來。
這愚蠢而自私的豬,分明不拿下屬的命當回事哪!
“都給老子精神著點!”
一番腹誹后,他沉著臉,向周圍喝道,“今兒個就是鬼門關(guān),要么闖過去,立功領(lǐng)賞,要么都給老子去死!”
……
他們身后,上游三十里許,便是安東(即現(xiàn)今的漣水,作者注)縣城。
此刻,城外望海樓上,陳錦收起手中的單筒望遠鏡,微微點了點頭。
雖然距離不近,但一馬平川無遮無掩,前面幾處哨卡上空騰起的黃煙,還是能看分明。
旗牌官來報,從煙霧顏色來看,火攻船隊雖有延誤,還是出發(fā)了,這是一個好兆頭――軍心尚可用。
莫非,此戰(zhàn)還有戲?
原本陳錦最擔心的,是軍中普遍蔓延的“畏敵如虎”情緒,大敵當前,就怕指揮不動這些老爺兵。
自到淮安接印,他便有著這種強烈的感覺,尤其是那些從浙閩逃歸和贖回的殘兵敗將們,都聽不得“討虜軍”三字,若說個“打”字,個個都是搖頭嘆氣。
提起那伙神秘的明賊,不外乎老生常談的“船堅炮利”、“悍不畏死”、“火器精良”……這些,自陳錦北逃以來,耳朵里都快聽出繭子來了。
一開始,在浙閩總督的任上,志得意滿之時,他從江西敗退回來的張?zhí)斓摽谥械弥@些,還以為這不過是敗軍之將諱敗的借口――自古皆然嘛。
就連陳泰戰(zhàn)死南昌,他都嗤之以鼻,這就是這個滿人貴族自己作死——面對悍將焦璉的圍攻,明明可以見機行事,偏偏要困守孤城,坐以待斃……
然而,久而久之,特別是福州之戰(zhàn),巡撫張學圣一戰(zhàn)而亡,提督趙國祚被明賊生擒后,他才醒悟過來——恐怕,張?zhí)斓撍苑翘摗?
再到后來,厄運就直接降臨到他陳錦的頭上了。
明賊急襲浙江,不但橫掃千軍,一舉擊潰了他的兩萬浙軍主力,還在半月之內(nèi)即殺至長江南岸,就連他陳錦本人,也丟盔棄甲,慌不擇路地逃過江來,這才對這伙人的實力有了一個痛楚的認識。
本來,他陳錦兵敗如山倒,朝廷勢必會追究他喪師失地的罪責,極有可能難逃一死,滿門抄斬都毫不奇怪。
幸好,他運氣夠好,此時正值其余各處也連吃敗仗,朝廷欽命五省經(jīng)略洪承疇軍后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