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照本地風俗,來的都是客。特別是白事或者祭祀祖先的時候,客人到場,即便跟你有化解不開的仇怨,只要他給先人上一柱香,你就得恭敬回禮。
無論什么事,等過了今日再說。
宋輕云一邊燒紙一邊哼道:“先人在上,你們完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標,盡夠自己對家人和社會的責任走了,也算是圓滿,可活著的人則還要朝前走。生活就是一碗滾湯,在沒有喝下嘴之前,你不知道究竟是苦是甜,是澀是咸。但你沒得選擇,你還得得喝下去。”
“是人都喜歡甜,不喜歡苦,可你有的選擇嗎?”
“有的時候,生活這碗湯并不是單純。苦中帶甜,甜中帶澀,澀中帶咸,千番滋味交織在一起,這才有參差多態。或許,這就是人生,這才是生活的真實。如果只有一種味道,那得多無趣啊!”
黃二娃:“你在跳大神嗎,煩不煩?”
宋輕云繼續哼道:“任何人都想高興過每一天,咱們省的人啊,喜歡麻將,喜歡斗地主,喜歡打長牌,喜歡熱熱鬧鬧的。為了那熱鬧,什么都不怕。盛宴總有散盡的時候,最后你還不是要回家去,只有家里的父母老婆孩子才會甘心情愿陪你一輩子。”
“是的,人在最親密的人面前都不會戴假面具,這樣,反傷害了他們,很不值得。黃明,咱們是朋友,請讓我作為一個朋友跟說些得罪的話。”
黃明轉頭盯著他:“我知道你想什么,不外是說我黃明是個爛賭鬼,沒有一個男人應該有的責任感和擔待,想譴責我嗎?還輪不到你。”
宋輕云:“我知道你應該有段時間沒有賭博了,我知道你想改變。”
“改變?”黃明嘿嘿笑著:“我現在很快活,宋輕云,如果不是你定下規矩,誰家打牌開春的時候就不給灌溉用水,老子現在已經在牌桌子上了。”
宋輕云搖頭:“我不是說這個,我的意思是,現在的社會變化得真快,快得即便是你我這樣的年輕人有的時候也適應不了,有的時候難免覺得憋屈,覺得心中壓著一團火。我們做男人的,按照傳統觀念來說,就得撐起家庭這片天。可是,正因為社會變了,生活變得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辦,我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,我們這是在自責,在憤怒。可這樣,又解決得了什么問題?”
祭品中有一瓶二十元的白酒,宋輕云擰開蓋子撒了一些在地上,又喝了一大口,遞給黃明:“一個家庭,兩口子肯定有分工。有技能的,能賺錢的在外面打工撐起家庭,能力稍微弱一點的則在家里照顧老人、孩子、土地。在別人眼中只看到在外務工掙錢那人的風光,卻沒有看到在家那人所做出的犧牲。尤其是……”
黃明喝了一口酒:“尤其是那人還是個男人。”
說到這里,他眼圈微紅。
宋輕云:“我就在想,怎么樣才能讓村民不出家門就能賺到錢,葡萄種植是一個契機,可惜實習基地的事到現在還沒有眉目,我有責任,我愿意跟大家道歉,給你道歉。黃明,我的兄弟,別人不懂得你,但我能理解,我知道這些年你心中有太多的委屈。但是,在我心目中,你還是一條漢子。重情義,知道孝順父母,照顧孩子,愛惜妻子的男子漢。”
黃明突然哭起來:“我沒用,宋輕云,我真的沒用,我去工廠上班的時候,一個月三千多塊,而關麗隨便幫人掃掃地就能上萬。我連一個女人都比不了,我能看出她眼睛里的輕蔑。宋輕云,我快要失去她了,我快要失去這個家了。我特么連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,我頭上要綠了,我就是烏龜王八蛋!”
兩人就這么你一口我一口喝著酒,直到瓶中酒見底。
宋輕云拍著他的肩膀:“這不是世界末日,你還有父母,他們等著你回家。”
“爸爸,媽媽。”黃明又哭:“宋輕云,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