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沿著崎嶇的山路小心地走著,五年了,那些石頭除了變得更光滑外,似乎連位置都沒動過,而梁滿倉早不是當年的少年,他一步跨出,就輕松越過了兩塊青石。
火把很快燃盡,幸好晨光已然傾瀉而出,從天地間一點點微光到天色大亮鳥雀爭鳴,梁滿倉和顧大丫并肩前行,身形高大的男子和體態(tài)微豐的少女,迎著朝霞,追著彩云,在山間努力攀登,仿佛是從蟲蛹蛻變的蝴蝶,穿破黑暗,奔向光明,將長長的影子甩在身后。
“啊……我叫顧青蓮!”爬上雞冠子山,顧大丫放下背簍,雙手籠在嘴邊,朝空曠的山谷大喊。
“顧青蓮……青蓮……”山谷回響,仿佛應答。
“你怎么改名字了?”梁滿倉有些疑惑地看著面前的瘋丫頭。
“是青竹給我起的,我覺得很好,我以后一定可以用上的。”顧大丫攏攏被山風吹亂的頭發(fā),轉(zhuǎn)頭,笑著說,“滿倉哥,你要覺得不爽快,也喊一嗓子出出悶氣,喊完了,心里頭別提多敞亮呢。”
“梁滿倉!梁滿倉!”梁滿倉學大丫的樣子,大聲呼喊,一聲高過一聲,仿佛是為自個鼓勁。
他的聲音低沉醇厚,宛如激發(fā)的利箭,有很強的穿透力,山谷中回音不絕,更引得野狼谷的狼嚎此起彼伏,仿佛是狼群對頭狼的呼應。
兩人喝了水,直接下山,翠屏鎮(zhèn)只有一條貫穿南北的大街,大大小小的商鋪擠擠挨挨,糧鋪、布店、飯館,茶行樣樣有,只是門面大多狹小又逼仄。
梁滿倉和顧大丫根本不需要打聽昌隆茶行在哪里,因為他家店面嶄新高大,門前更是已經(jīng)排起了長長的,等著交驗新茶的竹簍或竹筐,而那些茶主人們則站在一旁,與相熟的人抽煙嘮嗑,打聽茶市最新的價錢,交換哪家茶行收購價錢高的消息。
鮮茶嬌嫩,經(jīng)不起日頭曬,梁滿倉沒有趕著去賣野味,只陪著大丫耐心排隊等店鋪開市,他們走了一路,茶葉已經(jīng)坨在一處,沉到竹簍底部了,顧大丫伸手兜底將茶葉抄起,在手上抖了抖,自然散落,這樣可以不讓茶葉相互擠壓,既散熱,又顯得蓬松。
所幸過了半刻鐘,店鋪的門板終于卸下來,兩個伙計著手準備秤筐等一應家伙什,而另一個穿灰色長袍的干瘦老頭夾著算盤,打著哈欠,趿拉著走來,往長桌前一坐,對外面的人視而不見,連眼皮都不抬地翻看一個厚厚的賬本,一看,便是賬房先生了。
前面開始過秤,分散的茶農(nóng)們立時回到自個的竹簍前,緊張又興奮地等待,排在后頭的,等不及輪到自個,紛紛擠到長桌前張望,想早點知道今兒鮮茶的價錢。
“二級旗槍,三十文一斤,共三斤六兩!”排在第一位的茶葉被倒入店里的竹筐,一個白胖的伙計趕著秤桿上的秤砣,尖聲報數(shù)。
“我這么好的鮮茶,怎會只有二級,再說,昨兒二級可是四十文一斤呢!”賣茶的是個憨厚的漢子,他漲紅了臉說。
“被不知足!你瞧瞧你的茶,都癟成啥樣了,也就是我們昌隆收!”白胖伙計不耐煩地用腳尖踢踢竹筐,接著又道,“你懂不懂行情?這茶就跟那大姑娘似的,也就是頭回值錢,往后都是見天的掉價,這會子還沒到清明谷雨,不然白送都沒人收咯。”
“可……可這價也太低了!”漢子求助地回頭看向周圍的人。
“是是是,老板再漲一點,心善的人,菩薩多保佑您發(fā)財。”旁邊一個老頭兒合手作揖。
“對呢,對呢,可憐咱山里人,半夜就出來了,摸黑走了十幾里山路,都指著賣了春茶買糧糊口呢。”另一個壯實的婦人,撩起袖子擦擦眼睛。
“愛賣不賣,不賣拉倒!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,雖說咱東家家大業(yè)大,可也經(jīng)不住你們這般漫天要價呀,更別說什么發(fā)財了,再說,咱東家給的價已經(jīng)足夠高,不信,你們出去打聽打聽,這一條街上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