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日午后,正應了妙機的話,下了好大一場酣暢淋漓的雨,春日里電閃雷鳴,著實罕見。
且不說妙機去往何處,只說顧青竹與慕錦成在三生私學里上課聽講,一晃又是五六日,妙機來無影去無蹤,葉稟泉早已習慣,他見顧青竹情緒不振,免不了開導一二,她漸漸從妙機不告而別的傷感里走出來。
這兩人在這片小天地里過了一段無憂無慮地求學生活,卻不知外頭正暗流涌動,醞釀著天翻地覆的大事。
那場突然而來的傾盆大雨,將很多人困住了,春風客棧一間不起眼的客舍內,正一站一坐兩個人。
外間大雨如注,天地昏暗,被狂風肆虐的樹枝劇烈搖晃,隔窗望去,像地獄里揮舞的無數魔爪。
“既然走不掉,我不妨再提醒你幾句。”屋里沒有點燈,坐在桌邊的人隱在暗色里,看不分明,只他的聲音冷得讓人在春日里也遍體生寒。
躬身站著的人一言不發,似乎在等他說下文。
“我要的,不過是兩件東西,一是慕家,這不消我說,你也很明白,慕紹堂和慕明成在你最困難的時候,寧愿你倒閉,也沒有伸出援手,是我,也只有我,才可以救你,救你的鋪子!”冷苛的男聲愈發像數九寒天屋檐下的冰錐,寒芒畢露,足以刺破所有的虛妄。
站著的男人更年輕些,他無言以對,亦或是正被說中內心所想,他的頭愈發低下去。
“還有一個”冷如寒冰的男人拖長了聲,仿佛是錯覺,那聲音軟了幾分,“自然是你堂妹了。”
“這”站著的男人猛然抬頭,但一對上那雙仿佛永遠睡不醒的眼睛,他驚恐地又垂下了頭。
男人輕笑,那笑聲滑膩冰涼,像蛇吐信子:“怎么,少夫人的頭銜還不夠嗎?我可不是我那二弟,已經有了十九房妻妾,近日還準備再湊一房。”
“可是,她她怎么可能任由我做主?”男人的聲音有些發顫。
坐著的男人探身向前,邪魅道:“你只管按我說的做,她一個孤女自然由家里長輩做主,等你做了我的大舅哥,那些舊賬,自然是一筆勾銷的,你說,這是不是一樁好買賣?”
站著的男人捏著拳頭,咬牙點了點頭。
此時,一道閃電劈下,天地驟然一白,坐著的男人,伸手掩面,只見他一身黑色暗紋錦衣,膚如淡墨,唇如薄刃,頷下半寸長的胡須修剪得很精致。
而站著的男人身形清瘦,著一襲松青色長袍,許是穿了多日,衣裳上滿是褶皺和微塵,顯得狼狽不堪。
雨下個不停,毫無停下來的意思,兩個男人再無什么可說的,坐著的男人,皺皺眉,起身開門出去了,這時,站著的男人才像被抽了脊梁骨似地癱坐在椅子上,大張著嘴喘氣。
再說三生私學,慕錦成十分難得地在這里上了這么久的課,據說還是陪著新婚小媳婦一起上的,這讓南蒼縣大大小小紈绔蠢蠢欲動,隔了三兩日,錢溢、王老八、柳十二等人紛紛回到學堂上。
因著他們都是老生,不能和顧青竹韓秋生這樣的新生在一起上課,但也讓慕錦成再沒法陪顧青竹。
老生課堂上原本就不安定,這些個膏粱子弟一來,睡覺放屁斗蟋蟀,磨牙吵架看春宮,弄得整個課舍烏煙瘴氣,幾位夫子都被氣得稱病不來了,單靠葉稟泉一人管著,實在力不從心。
他們不僅如此,還鬧著要見顧青竹,慕錦成怎會讓自己媳婦見這幫財狼,自然少不得又被他們說成是懼內。
慕錦成原本尚能容忍他們,雖平日里不和他們一般亂來,但也沒覺得他們多有錯處,可如今突然對這樣的活法,生出十萬分的厭惡,一刻也不想和他們一處待了。
這日晚間,他們回到妙機住處,慕錦成擰眉道:“青竹,明兒我們回去吧。”
顧青竹扎著圍裙在灶臺上爆炒青蝦,她回頭看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