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西年紀小,喝了兩杯燒酒,臉就紅了,他扒拉了一碗飯,回衙門里去了。
隔了會兒,慕錦成通過門房破窗洞,瞧見從門里出來五個巡街衙役,張西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頭,以酒仗膽,就是做出點出格的事來,誰還能將個酒鬼怎么樣?
慕錦成折回身子,給老荊頭倒酒,低聲問:“滿倉最近如何?”
老荊頭一點點撕鴨脖子上肉:“他是個非要弄清是非黑白的人,最近還在查那張紙條的事。”
“可有些眉目了?”慕錦成端杯和他碰了下,接著問道。
老荊頭呡了口酒,咂摸了下滋味,而后道:“一張巴掌大的紙,上面數得過來的十來個字,我與他研究了好幾日,到底還是看出了一點不同。
那紙是尋常書畫店里賣的最普通的紙,家境不富裕的讀書人常買,若按這個找,無疑是大海撈針。
至于那個墨倒是不錯的,寫在普通的紙上,竟然不暈不染,那日,我的茶水灑了幾滴出來,那字居然也沒花掉。
可這就有了一個疑問,只買得起普通紙的人,怎能買得了如此好的墨?
再就是那字,雖不是什么大家之作,卻也算工整,只那筆鋒怎么看,都顯得十分別扭。”
慕錦成捏了捏眉心道:“做此圈套的人,心思實在縝密,不僅用紙條誘滿倉上當,還預料到萬一計劃失敗會被追查,差紙配好墨,這本就是很矛盾的事,如此一來,很容易將人引入歧途,耗費大量時間往兩個方向查找。”
老荊頭扔了骨頭,在抹布上擦了擦說:“別說他了,你在外頭可遇著什么奇怪的事?”
燒酒太辣,燎得喉嚨跟火燒似的,就是慕錦成這種千杯不醉的,也有些上臉,他叩叩桌子道:“若說奇事,還真有,我家第一天給謝家炒茶,半道遇著人放火燒茶車,結果,除了一個人僥幸逃走外,其他的全被射殺了。”
老荊頭咧嘴一笑:“這就是了,前幾天有人來報案說,山里發現幾具被野獸啃過的人骨頭,當時縣丞楊立昭命人張貼了布告尋找喪主,到今兒也沒人來認領,若你不說,我差點都忘了,此事好似已經偃旗息鼓,沒人提了。”
聽到楊立昭的名字,慕錦成心中一動,他問:“荊爺,你可知楊立昭是個左撇子?”
老荊頭有些狐疑道:“左撇子?沒發現,我瞧他寫字打算盤都是右手啊。”
慕錦成抿了抿唇:“我只是偶然見他情急之下,伸左臂遮擋飛來的竹球,所以才有一問,我之前問過暮春,他也是如你這般說,約莫是我多心了。”
老荊頭面色嚴肅道:“不管真假,我以后留意一下。”
兩人低聲在屋里說話,就聽外頭張西大著嗓門嚷:“什么東西,這才做幾天啊,就敢私藏二十斤精鐵,要不是看在縣丞的面子上,我今兒哇”
張西扶著墻角嘔吐,旁邊的人勸:“嘿,你跟他置什么氣,以后還得常和他打交道呢。”
“我”張西剛說了一個字,又吐了。
其他人嫌味道難聞,客套了兩句,都找由頭先走了。
隔了會兒,張西直起腰,路過門房半掩的門,做了個手勢,而后,搖搖晃晃進衙門里去了。
老荊頭看了慕錦成一眼:“張西已經辦妥,下面該你了。”
慕錦成不答話,仰頭喝干了酒,推門出去,牽上柳蔭里的馬。
午間的陽光白晃晃的,曬在人身上,仿佛潑了火一般,將他全身的酒氣都蒸騰起來了,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,又扯了扯衣襟,半露出里面的里衣。
慕錦成晃晃悠悠走到三生酒樓,一屁股坐在門檻上,大叫:“董旭,拿酒來!”
三生酒樓的酒菜一直是最好的,金福接手了三生,生意慢慢好轉,這會兒,食客盈門,觥籌交錯,陡然來這一嗓子,食客們都伸長了脖子張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