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擊得手,謝宇鉦伸手一把抄過。
王家貴向來作威作福慣了,要擱平日,早掀桌子發(fā)作了,可今天不知怎么地,面對盛氣凌人的謝宇鉦,滿腔怒火都硬生生地憋住,直憋得醬色的老臉發(fā)黑。
此時,他居然還稍稍長起身,佝僂著兩手,少肉的臉上擠出幾絲笑容,比哭還難看,向高高在上的謝宇鉦磕磕巴巴地說:
“特、特派員明鑒,這村里干保長和保甲隊,上頭是不發(fā)槍的.....嘿嘿,組建保甲隊時沒武器,我只好用了十塊大洋,換來了這把手銃。保甲隊那幾桿火銃,也是我和陳老爺湊錢打造的?!?
王家貴眼見保長的位子只怕是保不住了,于是他就想退而求其次,保住這支短銃。
時間急迫,謝宇鉦為了提升士氣,正想模仿模仿西部片里的牛仔裝個逼,將造型粗獷的手銃甩得呼呼生風(fēng),但這手銃長近兩尺、重約五六斤,十分沉重,自己好久沒摸過槍了,又哪里能甩得很溜?此時聽了這話,順勢倏地收住,目光嚴厲地盯著王家貴,喝斥道:
“王家貴,你作為本村保長兼保甲隊長,閑時魚肉村里,急時不能抵御外侮,你說,該當何罪呀?”謝宇鉦晃了晃手中的手銃,銃口有意無意地總指著他。
見謝宇鉦眼里隱隱透著殺機,王家貴心里驀地大駭:這欽差出巡,果真像戲文里唱的一般無二啊。官職不論你大小,也不管你是哪個,說革職就革職,說殺頭就殺頭……
可我……可憐我平日雖也敲敲竹杠,抓抓壯丁,乘沒人時揩揩大姑娘小媳婦的油,但也沒干太出格的事兒呀~
……難道,是跟村東那啞巴的事發(fā)了?可我事后也給了兩塊大洋,她愛跳崖,關(guān)我什么事?那可是兩塊大洋。要知道,就擱湯湖圩上,都不用這個價碼呢。
又難道……就因為我今天不肯出這個頭,這特派員就要拿我殺雞儆猴么?天哪,這、這可是草菅人命哪,這世道,還有天理么?
王家貴心下大急,求援的目光不自禁地向左右望去。周圍眾人紛紛避開他的目光,就連平日里對他唯唯諾諾的保甲隊員們,也都齊刷刷低下頭,格外認真地研究起腳上的純植物纖維的鞋子來。
王家貴正倉皇無措間,謝宇鉦卻不再理睬他,轉(zhuǎn)過臉去。
謝宇鉦瞄了瞄跟在身邊的十余個青年,見他們雖然迫于形勢站了出來,但一個個像霜打的茄子一樣,焉頭焉腦的,跟正在行兇的那伙兇神惡煞形成鮮明的對比。饒是他平時心志堅定,此刻又怒氣勃發(fā),然而他心里還是一下子變得撥涼撥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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陽光明媚。盛夏的天瓦藍瓦藍的,東一朵、西一朵的白云蓬蓬松松,好像孩提時喜歡的。周圍圍了黑壓壓地不下數(shù)百人??芍x宇鉦覺得自己平生從未像今天這樣孤獨。
但一瞬間,他就控制住了心緒,臉上剛浮現(xiàn)出的幾絲失望之色,也倏地消失不見。只見他哈哈長笑一聲,躬身向滿地男女老幼,兩手連連虛托:“鄉(xiāng)親們哪,都起來吧。我們一起找那表少爺論理去?!?
村民們跪了這許久,早就腿腳發(fā)麻,此時如蒙大赦,紛紛爬起。
就在這時,謝宇鉦的眼角余光里,圳頭上那兩個家丁很快就追上了那個劉寡婦,一人探手攥上她的麻花辮,猛力一拽,將她摔落在圳溝邊。
這劉寡婦面貌姣好、皮膚白皙,這一下摔得不輕,但她很快便爬起身來,邁腿就要向這個方向逃來。但她的辮子仍被那個家丁攥著,那家丁大力一牽,她又不由自主地退了回去。
那兩家丁趁勢上前,一把摟住,嘻嘻哈哈,上下其手。
劉寡婦尖叫著拼命掙扎,可雙手難敵四爪,很快她就顧此失彼,被扯得衣衫凌亂,衣襟扣子都脫落幾個。她連忙放棄與敵人的撕打,拼命地護住自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