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一見到糾云寨的土匪們在路邊設的茶水點,駱老爺子便會第一個督促這倆孩子,去喝茶飲水。
現在,他擔心的事情,終于還是發生了。
就見前頭一輛油篷大車停在路邊,一個身穿薄綢衫的瘦弱少年,正躺在他娘親懷里,眼睛緊閉,昏迷不醒。
“十七,十七,你怎么啦?”駱老爺子慌忙撲過去,撲到近前時,旁邊站出一個衣衫華貴的孩子,伸出一手,攔住了他:“爺爺,你這鵝給我抱著。”
他定睛一看,見是自己最寵愛的大孫子--現任靖衛團團總駱紹瑜的大公子,這孩子手里已經抱著兩只嘎嘎亂叫的鴨子了,很明顯,其中有一只就是這昏迷的十七小子抱的那只。
現在,這懂事的孩子,又要來抱他懷里的大白鵝,以便讓他騰出身來,去查看昏迷的十七。
就在這時,駱老爺子懷里大白鵝,也忽地掙扎不已,昂首伸長脖頸,岡嘎岡嘎的啼叫起來。
氣得駱老爺子怒從中來,一時間,他什么也顧不得了,雙手擎起懷里的大白鵝,朝外猛地一摜,又不由分說地奪過大孫子懷里的兩只鴨子,高高拋擲開去。
這兩鴨一鵝一路上受禁錮已久,這一下子得脫牢籠,驀然間變得極其興奮,就勢張開翅膀撲扇著飛起,越過攢動著的人流,遠遠地飛了開去。
那只大白鵝身體沉重,兩只大翅膀張開拼命扇動,足有三尺來寬的翼展拍擊生風,所經之路的攢攢人頭人臉,幾乎無一幸免地被它的紅色的巴掌踩撓上了,一陣驚呼過后,不少人頭上臉上都留下一個半個泥掌印子。
他那個懂事的大孫子,此時兩手空空如也,似已被嚇得臉色蒼白,他連忙近前去安慰他:“別,別害怕,有爺爺在呢,他們不敢怎么樣的。”
可他這大孫子仍避閃著,抖抖索索地指著他的胸前:“爺爺,餓死。爺爺,鵝屎。”
低頭看時,只見自己胸前一大灘鵝糞,好像一盤燦爛的向日葵。卻是剛才那大白鵝在起飛階段,還不忘噗的一聲撅起屁股,彈射了一注鵝糞,牢牢地黏在了他胸前的綢單衫上,宛如一個大大的LOGO。
駱老爺子這一下子又是惡心,又是難堪,又是氣惱,又是憤恨……正不曉得如何是好的當口,前面馬蹄聲驟急,一騎急速奔來。
卻是一個騎馬巡行的土匪,見了拋飛而起的兩鴨一鵝,便驅馬過來查看。
這土匪顯是個小頭目,只見他滿臉橫肉,身形壯實,本來他正勒轡控制著馬速,正俯身跟一個步行的排骨精交頭接耳,此時忿忿然策馬過來問罪,手中馬鞭甩得啪啪炸響,罵罵咧咧:
“誰?誰把鴨鵝放跑了?”
那個面黃肌瘦的排骨精,這時也帶了兩個少年土匪,奔了過來,氣勢洶洶,罵罵咧咧:“他娘的,哪個不長眼的,敢在雞哥手下找事,不想活了?”
駱家的男丁們見狀,紛紛躲閃避讓,將人群中間的駱老爺子等人露了出來。
瘦骨嶙峋的牛二來到幾步外,剛叉開腿,一手扶著腰帶上的柯爾特,另一手戟指著幾步外的駱老爺子,就要呵斥,卻見地上躺著一個少年昏迷不醒,愣了愣,馬上改口大聲嚷道:“人都中暑了,還圍著做什么,聽我的,我有祖傳醫術,包好的。快,先扶到車上去躺著。”
說著,他快步上前,幫著把患者抬上了車,平躺著,查看了一下,接著說,“癥狀不算重,但也得馬上救治……快,拿水來!”左右看了看,忽然伸出手一指,嚷道:“來人哪,把他衣服扒了!”
他這一道喝聲音頗大,遠遠近近的人們聽了,俱都一愣,見聲音來自于駱家女眷的馬車旁邊,還以為光天化日之下,有人要公然對女俘下手。
一個個土匪們又是驚訝,又是佩服,都紛紛向這個方向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