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父口中要替長姑母討回的公道是什么?
且……祖父為何會在已故長姑母的‘面前’提到他?
是因為方才祖父先說到了吳家基業的緣故嗎?——他是吳家世孫,同吳家基業自然是緊緊綁在一起的。
如此解釋倒也合情合理……
可吳恙還是隱隱覺得祖父那朦朧不清的語氣里,藏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情緒在。
他下意識地想再多聽些什么,以此來分辨,可內室里久久都不曾再有聲音傳出。
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時,已經變得分外平靜悠遠。
“記得你八歲那年,見我身上負傷,抱著我便大哭了一場,還問我,外面的仗什么時候才能打完,問我能不能不要再出去,能不能關起門來……什么都不再過問……”
“那之后有一次,你夜中做夢驚醒,還下著大雪,便跑到我同你母親的居院外,足足守了一夜,也不讓下人通傳……”
“而第二次徹夜守在那里,卻是為了求我和你母親答應你嫁給定辰……那次,我比你母親還要更心軟些。”
老人緩慢地說著女兒幼時與生前之事。
吳恙雖未聽到自己想聽的,此時的心情卻也跟著這些話而變得沉甸甸的。
祖父在人前永遠是威嚴沉穩的模樣,像一座大山,無人能夠撼動分毫,卻也因此少了些人情味。
他雖也知道,祖父并非如表面看來那般待人只有肅冷之氣,但如今晚這樣真真正正像一個尋常人家的父親一般,懷念早亡的長女,緩緩地回憶著長女生前之事,他確也是第一次見到。
從這些話中也可看得出,祖父定然十分疼愛他這位早逝的長姑母。
只是,這種疼愛大抵埋得很深,輕易不曾表露出來——
就如同來此處,也只會選在無人知曉的夜間。
如此又過了約半柱香的時間,吳竣方才離去。
不多時,院門便被從外面重新鎖上,四下亦恢復了寂靜的漆黑。
吳恙無聲從側間內走了出來。
方才有一瞬間,他想過要站出來,同祖父當場問清心中的一切困惑不解。
但也只是一瞬間的沖動而已。
若祖父當真隱瞞了他一些事情,那么必然也不會因為他此時的三言兩語,便將一切都如實道出。
便是嫡親祖孫,此間亦會有權衡。
他依舊敬重并愿意相信祖父,卻也不得不保留自己的思慮。
他還需在不曾真正驚動祖父之前,先將能查明的東西查清楚——至少,這棲真院里是否當真藏著什么所謂秘密,今夜他必須要探明。
唯有知道的多一些,在同祖父攤明此事,面對祖父的反應時,他才能多一些分辨的能力。
想著這些,少年走進了內室。
手中的火折子重新亮起,他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懸在墻上的那幅畫像。
想來這就是長姑母了吧?
祖父方才,應當便是在對著這幅畫像自語。
吳恙下意識地看著那幅畫像,昏暗燈火映照下,已經發黃的畫紙之上,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身著粉青相間的衣裙,清新秀麗。
她靠在一張藤椅上,背后是一叢濃綠芭蕉,手中握著本書,頗有靈氣的眉眼間帶著笑意。
吳恙看得一時有些出神,心中緩緩升起異樣的感受。
這間內室之中,顯然保留了主人生前的陳設,一旁便是女子的梳妝桌,桌上除了妝奩等物之外,還立有一面昂貴少見的水銀鏡。
少年將視線移至鏡中,看著鏡內倒影,那感覺不禁愈發強烈——
他似乎,同這畫上之人,長得很有幾分相像之處。
不過,姑侄之間長得像了些,倒也沒什么過于奇怪的。
這般想著,可他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