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偏對方的姿態擺得已然很誠懇,他顯然也并沒有拒絕的余地。
于是,身子還沒熱呢,就只能這么下了馬。
聶寨主自虎皮襖子里掏出三四本名冊來,雙手奉到鎮國公面前,道“這是我那寨子里的兄弟名單,還有這些年攢下的財物數目,請將軍清點過目!”
怎還隨身帶著這玩意兒!
鎮國公萬分狐疑地接過來。
旋即,眉頭一抬——哦……噢!
再看向那姿態恭敬的聶寨主,當即就只剩下恍然了。
將諸事安排下去,演武場眾人散去后,鎮國公便領著聶寨主往自己的帳子里去說話。
許明意許明時也跟了過去。
待一進得帳中,鎮國公剛坐下,便道“閣下若有心想來投我許家軍,大可直言便是,倒無需費此周章!”
難不成他還能不收?
“若聶某直說要來投奔將軍,這一路上豈能有這般暢通無阻?”走罷了形式,此處沒了旁人在,聶寨主也不說暗話了。
鎮國公一怔后,不由笑了起來“倒也是這么個道理!”
青云寨一行人此行之所以一路通暢,可不就是因為要找他麻煩來了么?
若是早早拿出投奔的姿態來,少不得要被朝廷的人馬攔阻!
在選擇性眼瞎這一塊兒,當今朝廷就沒輸過誰!
聽著這些話,秦五瞪大了眼睛,指了指聶寨主,總算是反應了過來——原來尋仇是假,投奔是真!
“那……殺父之仇——”
又是怎么回事?
聶寨主大馬金刀地坐在那里,“哈哈”笑道“聶某是幼時被寨中人撿回來的,連爹是誰都不知道!”
沒爹,哪兒來的什么殺爹之仇!
不總得找個名目嗎!
聽罷這一句,鎮國公終于也釋然了。
他就說不甚能記得起來曾殺過什么青云寨白云寨的寨主……
可人家尋仇的都大張旗鼓地來了,他若斬釘截鐵地說沒這回事,豈不顯得敢做不敢認?
本是想著能打就往服了打,打服了扔出去就是。
倒沒想到是這么個走向!
聶寨主放下茶碗,抹了把嘴邊的茶水,自凳上起身,沖著鎮國公再次抱拳跪了下去。
這一跪,要比方才在演武場時更加鄭重幾分。
“許將軍威名,如雷貫耳,聶某是真心敬仰欽佩將軍!此番前來投奔,臨行前已將寨子一把火給燒了個干凈,是王八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跟隨將軍的!”
秦五聽得有些怪——還有自比王八的?
好家伙,這比他秦五還秦五呢。
又聽對方道“但實話也不瞞將軍,聶某此番投奔,也的確是存了些其它心思——我那青云寨這些年來雖勉強還算安穩,但到底出身不正,免不了為朝廷官府所忌諱,是個人都能喊打喊殺,終究不是個長久之道……尤其寨子里不單是我們這些糙老爺們兒,還有老弱婦孺,一堆小娃子,聶某一直想著,怎么著也得領著他們謀條生路才行!”
“此番聽聞將軍起事,我便知是機會到了,想著若能隨將軍在這條道兒上走上一遭,來日我那寨中之人,尤其是那幫娃娃們,身上也就能干凈了!日后堂堂正正站在人前,說不定也能是個像樣兒的許家軍了!”
他一番話說得分外直白,盡是心里話,沒半分遮掩修飾。
一顆洗白之心,真乃日月可鑒。
鎮國公聽著,一時未有接話。
聶寨主心里突然有些沒底,趕忙又道“我那寨中之人有不少好手,娃娃們也是從小扎馬步長大的,十歲就能提刀上馬!婦人們燒得一手好菜,又種的一手好地,個個都不是吃白食的!”
既來投奔,那必然得是能幫得上忙的,否則豈不成了拖人后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