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明白,我的辭呈遞與不遞,相差無幾了。
圣人的態(tài)度以及種種跡象表明,女尚書的位子坐到頭了。
在解職之前,趁有權利在手,再做件事吧。
我著人通傳過來蘋果,問她道“你還想去宮籍,出宮生活嗎?”
她的手指捻著衣角,眼睛散發(fā)著復雜的目光,掃視著我沉郁的臉道“菟子,你這是怎么了?怎么突然問我這個。”
我一咧嘴角,沒有心情帶笑,只泠泠道“你就說你想不想吧,無需問我。你若想,我現(xiàn)在給你批條子。”
“真的可以嗎?會不會給你帶來什么麻煩?”
見此反應,我執(zhí)筆便寫。下筆如飛,利索的加蓋上尚書大印。而后拿起條子擱在她的眼前,口氣鄭重的說道“你應承過我的,一旦有機會離宮便回勝州家鄉(xiāng)。若是你言而無信,在京中和百小治姘居,那你就別再說你認得我。”
蘋果的眼中涌滿了淚水,有感恩,有激動,有疑慮。她用手指點點眼角“菟子,謝你。你……今日怎么不一樣了,是遇了什么事嗎?”
我有點嚴肅“拿條子走吧。”
說了此句突然想起過往的歲月,同行進宮的那日,鼻子還是有些酸了,這才含上一抹笑“若得機會,我去勝州找你玩。”
“好。”她的眼淚已經(jīng)默默掉下來,然后拿過紙筆,寫了一行字,聲有顫音的說道“菟子,這是我家的地址,我等你來。”
我強繃著情緒,淡淡點頭。
她對我行了個大禮,拿起條子紅著眼走了。
我靜坐著,眼睛直愣愣的發(fā)著呆。到底蘋果是比我有福分的人,一身自由了。
自己給自己整理著心情。
待覺得可以了,我啟口道“小珂,給我更衣。”
辰時六刻內(nèi)官局大會,還要體面的出席。
穿上我朱紅色帶孔雀補子的袍服,將頭發(fā)梳成最簡單的單髻,戴上那華光流彩的官帽。五分濃妝,更添成熟。
我端詳著鏡中的自己,竟然首次發(fā)現(xiàn),我對這一身官服,生出了與以往不同的感受。
眷戀嗎?
但不足以概括,一時間也不足以體會清楚。
房門外,平素隨侍身邊的四個宮女與四個宦官已經(jīng)在侯著了。我穿戴整齊,端莊氣定的從房內(nèi)出來,他們與往日一樣,揣著手塌著肩,列隊跟隨。
我一如第一天當尚書的我,神采奕奕。
亦不再是第一天當尚書的我,因著腳下更是穩(wěn)健。
心穩(wěn),腳下就穩(wěn)。
不變的寒風從我的兩頰掃過,毛孔豎起了小粒的疙瘩。但心有所持,脖要高昂,帽翅若動了,身份就會紆尊降貴。
那些青色藍色的人影兒又填滿了一整個內(nèi)官局大院,紅白相間的顏色在大殿門口堵著。
我目不旁視的徑直前行,人群自覺為我讓出一條寬敞之道。
我只能看見她們白黃不一的面皮和統(tǒng)一的裝束,她們又像浪花,一波接一波,此起彼伏的對我福下身去。
大殿里一左一右兩排的座位上幾乎滿座,我依舊往前,在右一的位置坐下。
其上是一品和二品的女官之位。那左一,資歷在我之上的,是淑妃宮里的三品掌事。
越在高位的人,就來的越晚。
待那二位淺紫袍服,一位正紫袍服坐定后,大會正式開始。
前頭的流程與往時一樣,各部各局各司輪流述職,再由責任女官總結陳詞。
中段亦是對違紀者的議處,明正典刑,意在震懾。
然而今天卻有一樁特別之事。
主持這一部分的覃鳳儀立在位前,手中翻著獎懲冊子,高聲諷笑道“大家有所不知,咱們這內(nèi)官局可謂是臥虎藏龍,竟藏著一位女詩人,時至今日才冒出頭來。這也算是,沙中埋不住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