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次臨朝,腦子里想的最多是如何駕馭局面。
然而當隨著前有八寶香爐,后有五明扇的儀仗隊進入太極殿時,我竟然莫名的平靜。
就像是溫夠了書本課業(yè),便不害怕考試。
階下的眾臣也不再像登基大典時候那般可怕,到底都是人,不過都是些命好運好的人,若不然,跟大街上的庶民也沒有兩樣。
隨著明常侍的提醒按部就班的進行朝會,果如太后所言,兵部侍郎出班啟奏,彈劾元刺史不來援助前太子之亂。
然后由我這個皇帝提議,將他調(diào)回京中治罪,著太尉往玄菟郡頂替玄菟郡刺史一職。
有人歡喜有人憂,四大輔臣當中只有公羊老頭附議。——但凡是把道理講的光明正大,大公至正,他就沒有不同意的。——這便也是他好拿捏之處。
然后我隨即想到了第二種原因,他多少會為晉王計議的,那么也就代表,他偏向了太后一邊。
廷議激烈,贊成的與不贊成的各執(zhí)一詞。辯論了一會兒,那一開始反對的許茳孺突然話鋒一改,繞著彎子說道“臣突然想到,那元懷在玄菟郡呆的久了,會不會與高句麗私相授受,達成一些見不得人的盟約。若不然,高氏怎么放心借三萬精壯給他。而且,哈哈,還期未定。”
此言一出,大殿里炸開了鍋。
原先不贊成調(diào)他回京的下臣們倒戈了幾個,啟情對他進行嚴查嚴審。
時下,兩方不同意見的人剛剛?cè)藬?shù)相當。
然左相依舊頂著喧鬧,力排眾議。他的維護者們亦是口若懸河,巧舌如簧。
群儒舌戰(zhàn)了一個時辰,依舊是難見分曉。
明常侍提醒我先行退朝,容后再議。
既然僵持不下,便也只好如此。
散朝的時候若踩著眾臣的腦袋飛出去的,像只鶴,像只真龍,像個會輕功的人在水上漂。
這也是我這個傀儡皇帝難得的短暫的睥睨天下的時刻。
我在想那些集權(quán)于一身的帝王該有多么呼風喚雨,高高在上。他們是怎么做到的,他們每日里想些什么,他們是不是和我一樣有過如此羸弱的時候。
眉頭緊鎖的回來甘露殿,太后已等著我了。她親身為我更衣,我說,朝會廷議您應該都知道了,接下來該如何做?
她為我解開頭發(fā),輕輕梳著一頭柔軟。接下來啊,交給娘來辦,不用你操心。你想赦了薛家那小子,倒也不是什么大事。然后她一扭頭,對著顏阿秋說道“秋兒,你去一趟大理寺,這事交給你辦了。”
我開心的說等著我,等著我,我一快兒去接他出獄。
太后扯我回來“那么著急做什么,放一個人出來是有程序的,可沒那么快。方才駙馬傳信過來了,說想請你回一趟公主府,笑笑想你啦。”
我咧嘴直樂“幾個月大的娃娃懂什么想不想啊,何況我又沒親自帶過他。”
“你也該回去一趟了,和駙馬他們聚聚,日常宿在甘露殿駙馬也不能常過來,夫妻兩個莫再生分了。”
說話她為我換上一身女兒裝,梳了個兩環(huán)的飛仙髻。
看鏡中,因為頭發(fā)太軟,發(fā)髻就軟趴趴的,又低又矮。我說,用刨花水捏一捏吧,捏高點。
她說,你還小梳那么高作甚,用假髻也不合宜,就這樣吧。
我一歪頭笑道,既然阿娘這回恪守承諾,我這就過去替您問問李成蘊個混蛋在擺什么烏龍陣。
公主府里,我似乎最關(guān)心我睡房窗外的青梅樹。
這回一看,果子熟了,一個個清嫩發(fā)白,向陽的地方長出了紅臉蛋,像是擦了胭脂,看的人滿口生津。
摘下一枚一咬,酸甜的汁水溢滿唇舌,味道極有層次,仍有些微發(fā)澀,吃完一粒,牙齒便也軟了。
我舔著柔軟的牙齒,乳母推著一輛竹制的童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