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瘋狂地吶喊。
已經沒必要了,他都變成這個樣子,再報復他有什么意義?只要殺光那幫任意干涉你人生的混蛋神明,這件事就可以打住了。繼續折騰下去,只會讓你自己不得安生,放過他也放過你吧。深處的聲音殷切勸慰。
你在期待什么?渴望什么?難道你以為做下那些事,你和他還能回到當初嗎?笑話!新生活?你這副德性,還想重新開始?你敢信任人?你敢愛人?你不怕再一次被背叛?不怕再一次被舍棄?你還沒受夠教訓?你后悔了?一個冷冷的聲音嘲笑,直直刺進他的心坎。
浸透骨髓的寒冷一分分滲入肌膚,靜夜里,席恩無意識地抱緊自己,纖長優美的手指在黑袍上拉出深深的褶皺。絲絲縷縷的長發從肩頭滑落,包裹住他,同樣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。
不,他不后悔。
當年,當他毀了那個人的人生,看著他痛苦悲傷絕望時,心底的某個角落,確實有著隱約的痛感,像也有什么在逐漸崩潰,再難挽回的感覺。
但更多的,是一種殘忍的快感。
你終于嘗到了啊,我的痛,哪怕你會因此恨我,哪怕我們再無法回到當初。
毀了吧……都毀了吧……因為……一切早就毀了啊。
在我用盡全力呼喚卻得不到回應時,在我一遍遍發誓復仇,用恨鼓舞自己的時候。
低沉耳語般的笑聲逸出唇,很快收住,席恩眼中破碎的光忽而凝定,再度凝聚成冷而厲的刀鋒。
調整紊亂的呼吸,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,他突然一震,感到背后傳來空間轉移特有的魔力波動,全身的細胞剎時進入警戒狀態,懊惱之前的軟弱。
一個法師失去冷靜,就等于失去他的命!你永遠不要指望敵人和霉運不會在松懈的時刻降臨!
“主人。”
熟悉的稚氣嗓音稍稍撫平了戒心,席恩轉過頭,正要再次懲戒養子不經允許打擾的惡習,愣在當地。
“您不舒服嗎?”哈瑪蓋斯擔心地詢問,壓根忘了對方已然是寒暑不侵的神祗。
因為在他最初也是最深刻的記憶里,他孱弱的養父總是蜷坐在壁爐旁,被柔軟溫暖的黑天鵝絨包裹的身軀依然顫抖著,在專注的學習中不時爆發出一陣急咳,用疲倦中帶著縱容的眼神凝視撒嬌的他,遞給他一個新玩具。
等他終于能夠變形,可以用小小的手幫他把滑落膝蓋的毛毯蓋回,熬止咳退燒的藥給他喝,他已經被魔界宰相關起來,永遠失去照顧他、孝順他的機會。
席恩無法出聲,他熟悉輕蔑、熟悉嫌惡、熟悉鄙夷、熟悉算計、熟悉恐懼、熟悉仇恨,這些都非常容易對付,養子的眼神卻令他只能呆站著,不知所措,打心里涌出抗拒之情。他不喜歡,他確定自己不喜歡。
長久被負面感情包圍,席恩的感受性已經產生了扭曲。
也許是時候讓這孩子知道世態炎涼了?他思忖。
“我很好。”
法師鎮定地松開手,輕撫臂上的褶痕,“哈瑪蓋斯,下次再一聲不吭地從我后面冒出來,我不保證不會殺了你。”
“對…對不起。”
“希望你真的記住了,回去睡吧。”
“哦。”哈瑪蓋斯怏怏答應,席恩總是這樣,當他是小孩輕易打發,“您也早點睡。”
第二天,依舊是晴空萬里,潔白的云朵懶洋洋地倘佯其中,用席恩的話說,就是“像一頭頭肥羊。”
花紋精美的白瓷盤上擺著剛剛煎好的培根、荷包蛋和烤香腸,還有玻璃碗裝的生菜色拉,橙子果醬和拌了酸奶的哈密瓜。
席恩端起咖啡,銀杯里的液體色澤醇厚,散發出誘人的香氣。就在杯沿觸碰到唇的一瞬間,他的動作靜止了。
“主人?”哈瑪蓋斯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異常,還以為是早餐出了什么問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