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流”劍道的高手。京八流傳為源義經所創,由門下“鬼一法眼”繼承,現任將軍家劍術師范吉岡憲法,亦屬此流派傳人。劍術之要訣,在于心如止水,波瀾不驚,方能閑庭信步,進退自若。
對面來自上野國的沼田佑光,乃是新晉的幕臣,聽聞已周游列國,習得數十種流派,然而關東劍道的宗派,多源于關東的鹿島中古流。中古流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創下“神妙劍”的國摩真人,其劍術瀟灑凜冽,出手狠辣。
沉默的等待,每一剎那都是漫長無邊,宇宙之中,除了自己與對手的劍,再無旁騖。摒除雜念,物我兩忘,才能忍受這樣的寂寞。是所謂劍意如禪。
坐于高位的足利義輝捋須微笑,朝著信長點點頭。
“劍之道,靜則如止水居淵,波瀾不驚。這位汎秀殿已得其中三味。”
信長回首躬身,是為回禮,但卻并不答話。對于他而言,無論劍道、茶道還是禪道,都只是浮云般徒然華麗而無用的技巧,只有手中的刀劍與倉敷中的錢糧才是可信的。
“公方大人所言極是,遙想當年平手中務丞(政秀)風雅絕倫,果然家學淵博。”細川藤孝眼見信長之態,連忙上前接話。
“尾張偏鄙之地,又豈能及幕府群英薈萃?”信長終于也不痛不癢地奉迎了一句,然而聽上去卻不無敷衍之意。
“尾張大人過謙了。”義輝瞟了信長一眼,并無慍色,回首看向臺下。
長尾景虎前日上洛,與將軍談笑甚歡,除了本身的人格魅力之外,更多的因為同樣喜好劍術的原因。而信長雖然具備同樣的野望,但卻稍顯年輕氣盛。
少頃,年歲稍幼的汎秀終究修為略遜一籌,忍不住出手試探。
竹刀自上而下,向沼田佑光左肩劃去。
佑光左腳踏后半步,以右腿為軸,反身挑刺汎秀左肋。
試探性的輕劃,出手有三分力道,而留在身上的尚有七分。汎秀右腕一轉,刀身變縱為橫,格住對方的劍鋒。
竹刀相碰,撞出鏗然低沉的響聲,佑光右腕一振,一觸即退。
汎秀驚于對方的反應,也不敢貿然欺上。
兩相錯開,佑光忽然抬手一劍襲來。方才試探,他覺出對方氣力勝過自己,不可一招一式地比拼消耗,而需以巧破力,于是立即欺身逼上。
鹿島的劍法,飄逸迅捷,汎秀此刻正是微微彎腰,站定于地,于是刀尖便生生刺在自己左肩之上,幸好今日所用的外面包著布袋的竹刀,而并非真的劍刃。左肩吃痛,汎秀揮刀斬向佑光的手臂,佑光撤刀格擋,汎秀方才趁機退后,雙方拉開四步的距離。
此時沼田佑光已經站定在擂臺中心的位置,而汎秀卻被逼到邊角,不能再退。
“進如江河奔流,退如萬川歸海,佑光的劍術,似乎又有精進了。”義輝將軍興致勃勃,竟與左右講解起來。義輝乃是鹿島劍圣冢原卜傳的弟子(此時上泉尚未下野傳道),有著劍豪之譽,自然是高屋建瓴。
下首的信長卻微微有些尷尬。此項比斗只為將軍盡興即可,本不必計較勝負。然而如此快地敗下陣來,還是不免令人小覷。轉眼瞟向身邊其他幾個家臣,只能更是無奈,佐佐成政他們都是馳騁沙場多年的勇將,動起手定是無所顧忌但求一勝,恐怕更會折了面子。
此時臺上兩人又交鋒了幾次,沼田佑光劍術凜冽,然而策略卻是徐然不躁,緊緊把對手壓在臺邊的一角。
平手汎秀嘗試數次,已無路可逃,只能面對這個實力高于自己的對手。
左肩上傳來陣陣隱痛,剛才那一劍雖然不能見血,然而卻造成瘀傷,連接幾次用力之后,揮刀已開始有些不便。
汎秀定神望向對手。因為佑光并不急于進攻的緣故,已經拖了許多時間,此時即使輸掉,也不算是有損于織田家的威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