琵琶湖的東岸,時值春日,本應細雨纏an,而今連霽數日,不免四野清燥。
信步于河畔,不遠即可見高聳的佐和山城。
順水而上,仍是近江國東城郡所屬,城北荒野,人煙罕至,隱約可聞兵戈交錯之聲。
春狩傷及幼獸,本是此間領主所禁止的,然而循聲覓去,卻有白馬少年,游弋林間,更見左右鷹犬偕行,隊伍近百人。
微風吹動,樹下光斑閃爍,犬吠鷹唳,驚得林中雉雞麋鹿四散逃去,慌不擇路。白馬少年箭出如風,竟是鮮有虛發。
城北河邊本就荒無人煙,現下貴人出獵,更是人人回避,放眼望去,卻又華服青年三人牽馬走近,其意甚暇,似是無視于百人春獵的威嚴。
“久聞備前守人中龍鳳,今日一見,更勝聞名啊!”
“爾等何人!”白馬駕前沖出一名黑衣武士,手扶刀柄,阻在二人之前。左右數名侍衛亦隨之躍出,只待上峰出聲便要兵戈相向。
“貴殿稍安勿躁……”那牽著黑馬的青衣武士并不驚懼,反是輕笑了一聲,他的口音并非標準的京都腔調,卻比那群公卿的言辭順耳許多,先前出聲贊嘆的,儼然也是此人了。“在下出身東海鄙鄉,久聞淺井備前之名,今日得見,不免失儀,望貴殿海涵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黑衣武士猶疑片刻,終于收刀入鞘。在等級森嚴而又消息閉塞的時代,身在下位的人的確很容易被所謂的“氣量”打動(如此看來,眾小說中的王八之氣似也是有理的),黑衣武士顯然不能免俗,揮令左右撤下,他又向眼前青衣武士微一欠身,以示禮貌,“方才多有得罪,請閣下恕罪。然而在下乃是遠藤氏家臣,此行只是陪同少主游獵,二位恐怕今日無緣了……”
“哼哼……”青衣武士正待開口,他身后抱著劍鞘的藍衣青年卻是嗤笑起來,“淺井少主身率百人之眾,竟不敢在幾個手無寸鐵的人面前表明身份嗎?真是見面不如聞名,難怪……”
青衣的武士是平手汎秀,而藍衣青年自然是丸目長惠。這份挑釁的話語,河田長親這種說出來也只會顯得詭異。
“貴殿慎言。”黑衣人稍稍提高了音調,恰恰堵住對方的話頭,“佐和山城畢竟是淺井領內,閣下非議其主,若是隔墻有耳,豈非不美?況且遠藤氏亦是淺井姻親,亦不能坐視不管的,所以……”話畢,他抬頭掃視,竟是眼帶鋒芒。
“備前守千金之軀,自然是不愿輕易見客的。”青衣回頭看了看惱羞成怒的同伴,眼神直接越過黑衣武士,跨到了白馬少年身上,“不過……若是鄙上尾張守的話,必然不會如此。”
“尾張守?”黑衣武士眉間忽然閃現出幾分異色,躊躇了片刻,終究不敢決斷,只向后望去。
“若是尾張守親臨此地,不知他會如何呢?”蹄聲漸近,白馬上說話的,赫然就是那被稱為“淺井備前守”的武士。
“若是鄙上的話……”青衣武士抬頭望著那個被后世看做悲劇主人公的男子,這是絲毫不帶煙火氣的人,粉雕玉砌的臉上絲毫不見武家子弟應有的堅毅,反而像是公卿子弟的浮華。
“鄙上是一個尚賢而不尚古的人。”
“噢?”此言答非所問,似是而非,但白馬少年卻毫無異色。
“在下的意思是,即使是父祖所留下的遺命,若是于本家武運無益,尾張大人必會盡皆廢除。”
“閣下是想說尾張大人乃是忤逆之人嗎?”
“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?昔日鐮倉公、等持院,豈非皆為忤逆之人?”
鐮倉公指的是鐮倉幕府創始人源賴朝,等持院是指室町幕府創始人足利尊氏,汎秀以此二人類比信長,等于是明言試探對方的野心。
“殿下……”黑衣武士突然插話,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少主。
“左衛門無需擔心,我